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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过战场的人身上都有些煞气在,不过横一眼,恶一声,周莹便已是双股战战,半点侥幸心思都不敢存了,谢侯爷为何这么凶,大家都说他仁善正义,今夜酒席又这样仁慈地拯救了她,她还以为他是尊活佛菩萨,怎料是个恶阎罗。
周莹担惊受怕,又遭寒风突袭,吓得浑身发抖跪在了地上:“奴婢不敢了,还请侯爷,郡主恕罪。”
崔荷听出谢翎在指桑骂槐,变着相骂她崔荷等着倒大霉,只是可惜,她崔荷天生运气好,霉运这种东西可落不到她身上。
“小侯爷可真不会怜香惜玉,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银杏,送她回去,顺便带个话,就说这个……什么莹的,本郡主要了。”
“是。”银杏走过去,扶起了周莹,周莹一边抽噎,一边发抖。
崔荷看她只一条单薄罗裙蔽体,实在是凄惨,看在谢翎还算知情识趣的份上,她对这个舞姬也没那么厌恶了,不过是个蠢笨的婢女。
崔荷看着她们二人即将转身离去,她忽然福至心灵,喊住了她们:“等等。”
银杏和周莹转过身来,就见崔荷解下银狐蜀绣斗篷,披到了周莹身上,柔声细语地安慰道:“本郡主赏你的,跟着本郡主,可比跟着忠勇侯要好得多,本郡主可不像某些人,本郡主温和得很,你就等着享福吧。”
周莹感受到了斗篷上崔荷的余温,与那个凶神恶煞的忠勇侯相比,郡主当真是菩萨心肠,仁善慈悲,周莹再也不敢对谢翎怀着别的心思了,只要能脱离教坊司,跟着谁她都乐意。
“奴婢谢郡主赏赐。”周莹离去前满怀感激地看了崔荷一眼。
崔荷目送她们二人离去,心中说不出的愉悦,原来母亲这招怀柔手段竟这般厉害,被那个舞姬这么感激地看上一眼,她便觉得心情轻快,周身舒畅。
谢翎不明白崔荷为何屈尊降贵地待一个婢女,依她的性子,怎么会做出这等仁善之事,怕不是在想什么鬼主意吧。
他抱着臂,冷嘲一句:“郡主可真大方,一条银狐斗篷,说送人就送人。”
崔荷转过头来,不发一言地看着他,冲他招了招手,似是有话想说。
谢翎觉得奇怪,放下手臂,微微弯下腰来,凑近些想听听她有什么鬼话要说。
崔荷忽地皱起眉来,愣了下神,鼻子一缩,脖颈一仰,伸出手来下意识抓住谢翎的袍子,刚抓到斗篷一角,她就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啊啾啊啾”的连打数个喷嚏。
谢翎搀扶住趔迭着朝他倒来的崔荷,手下的身躯柔软又温热,衣衫厚度比起那个舞姬好不到哪儿去。
谢翎眉头微皱,冷嘲热讽道:“郡主怎么那么爱逞能,就穿这两件衣服也敢把斗篷给人。”
崔荷吸了吸鼻子,一双水洗过般清透的眼眸半带埋怨地看着他,扯着他的斗篷说:“谢翎,你把斗篷给我穿,我冷死了。”
“凭什么?又不是我逼着你把斗篷给人的,我不给。”谢翎耸了耸肩,往后缩去,试图把斗篷从崔荷手里解救出来,奈何崔荷死死抓着他的斗篷衣襟,满脸骄横霸道地说:“斗篷给不给我?”
谢翎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暴行:“我不给,你有没有点女儿家的矜持了?”
崔荷与他对视许久,谢翎毫不退让,一副你奈我何的冷酷神情,崔荷嘴一扁,佯装哭诉,攥着拳头去打他:“谢翎,你就是一个见死不救,铁石心肠,冷酷无情,薄情寡性,蠢笨如鸡,傻头傻脑……”
崔荷念了一连串的话辱骂谢翎,把谢翎烦得连连皱眉,他及时打断崔荷,板着脸瞪她:“闭嘴。”
崔荷委屈极了,擦了擦鼻子,又伸手去抓谢翎的斗篷。
谢翎喜洁,如何能忍受崔荷的摧残,衣服被她擤了鼻涕的手摸过便不能要了,他抓着斗篷的系带,嫌弃地说道:“给你是不是闭嘴了?”
崔荷乖乖点头,脸上重新恢复了笑意,满脸期待地望着他,谢翎别过眼去,把斗篷脱了披到她的身上。
谢翎暗自开解自己,他才没有对她心软,只是嫌她聒噪罢了,要不是看崔荷是个女人,他会像对待他手底下的士兵一样毫不留情。
他边系带子边嘟囔:“真没见过像你这般难缠的女人,就你这种性子,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崔荷抬头看他,柔和的月华仅有一半洒在他的侧脸上,另一半隐于黑夜之中。
他原本凌厉硬朗的脸庞也因为月光而变得柔和起来。
他垂着眸子,黑长的羽睫遮盖住眼底的锐利,凑得近了,崔荷能看到他眼角处有一颗浅浅的泪痣。
说来也奇怪,泪痣长在眼角,分明是阴柔的,可长在他的眼角却丝毫没有削弱他半分英气,反倒平衡了他满是冷厉狠煞的气质,催生出温和的一面来,就像现在这样,这样柔和的一面只有她见过,她觉得十分开怀。
崔荷嘴角挂着浅浅笑意,放松过后,说出来的话便不过脑子了:“嫁不出去,嫁给你不就好了。”
谢翎手一抖,手收不住力道,细带一收,勒住了崔荷的脖子,崔荷骂道:“要死啦,谢翎!你胆敢暗杀本郡主!”
谢翎手一松,眼底带了点歉意,但是崔荷一句“暗杀本郡主”就把他快到嘴边的对不住硬生生憋了回去。
谢翎冷笑一声:“小爷用得着暗杀你,我直接来明的。”
话音刚落,一种诡异的感觉席上谢翎心头,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靠近。
“咻”一声轻微细响传来,谢翎只感觉到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对于长年累月在西北打仗的谢翎来说,这种感觉最熟悉也最可怕,一种名叫阎罗追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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