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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死了,却依然活着,有些人明明还活着……
另一对室友更恐怖。另一个主卧住着两个男生,白天各自上班,晚上回来要背五十音图朗读经济学人,睡前把床垫拽到地上,一个睡床一个睡垫。折算一下,他们人均的房费比她划算。偶尔实在需要个人空间,其中一个男生就会到客厅来读外语。好像记忆力不怎么样,顾逸都把五十音图听会了,他还在背,《标准日本语》越啃越厚。另一个男生经常坐在没有床垫的木板床上左划右划,偶尔能听见手机扔在床板的声音,她知道,没有会员的探探只能右划五十次,贫穷让海王的鱼塘成了井。
这些都不是什么大事,最烦的是这位爱划探探的室友对她有点企图。五个人的室友群里,探探男经常主动提起想和顾逸去泡主卧的沙子浴缸,如果晚上大家可以不关门睡觉就好了;还提出想换室友,让顾逸到自己的卧室来share房租,就不用挪床垫了。顾逸都装作没看见,最近变本加厉,顾逸半夜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他坐在客厅打游戏,说了句“我好想跟你进你的房间。”
顾逸的确有点不愉快的回忆,一直懒得正名,室友这事儿讲出去,大概率还会把差风评坐实。把换洗衣服塞进包里,临走前甩了甩鞋里的沙子,准备再忍三个月到期。
周末她还要加班,晚上再去开放麦——只要有开放麦,她就不知疲倦。
顾逸主业是个撰稿人,在《壹周》杂志的内容部门,内容分为两种,人物专访和广告。但实际上部门人不多,哪里需要哪里搬,时装周都要做粉雄救兵。人物专访用华丽的语言和不接地气的风格撰写,凸显品味和被采访人的格调;后者做成条漫或者长图,用清奇的脑洞和奇思妙想为品牌做广告和新品推广。早年在电视台实习,她干的都是在路边做市民采访的活,在剪辑室学会了剪视频和做采访。再后来换到艺人经纪公司,学了一堆公关套路,踩了一年半高跟鞋,累了。第三个年头,同学已经跳去了短视频和游戏公司,为了和各种行业的人打交道,她一直没离开这份工作,采访和人打交道有素材,大多数时间还能坐在办公室里摸鱼写段子,安逸。
坐地铁到了八号桥,看了看路口的x先生密室,身边都是同龄人——别人玩密室她加班,都是玩儿命。今天她要写的稿子是个香港的时尚博主和本土家装品牌的对谈。音频稿件实际上鸡同鸭讲,比密室解谜还难。到了办公室她还没进入状态,坐在新到的杂志里乱翻,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理想家》。没找到什么财富密码,她接到了余都乐的电话,晚上开放麦少个人,喝到早上四五点骑共享单车,一公里的路翻进沟里,去医院挂骨科了。
顾逸一点都不觉得稀奇:“你自己的段子没写完吗?”
“我的段子拿去投稿了。”
“我靠!”
“不就是演出吗,怎么骂人呢。”
“不是,我看见那个不笑的男的了!”
一篇叫做《线上空间vs线下空间,都市人的自戕》的采访里,采访的主人公正是不笑的男人,叫梁代文。文章里写的是他在做家具设计的一些理念,着重写了对空间对人的压缩。照片和现场看到的本人类似,盐系的五官,平直的眉毛,看着镜头却不甚用心的眼睛,直鼻梁左侧有颗精巧的痣,嘴唇厚且有弧度,短发些微有刘海,灰色的衬衫配了个银色的锁骨链,甚至从画里都能闻到他身上木质的香水味。整本杂志里别的受采访者穿着表情都是《乐活》和《生活周刊》,他是《nylon》。
有些人脸就是衣服,太有特点太过吸睛,甚至都注意不到身上穿什么。她这次故意又认真看了,这个男人帅是真的帅,脸颊没肉,也没有笑容牵扯出的纹路,基本可以断定,工作时候也不会笑。
“人呢?在哪儿看见了?”余都乐在电话里追问。
“杂志上”
“哦。那你不如说在梦里看见呢。我跟你说,不要爱上观众,观众都是现实的,来是图一乐,不是来找对象的,喜剧人不性感。”
余都乐和她同一年讲脱口秀,又是同龄人,两个人一直很合得来。之前两个人都在电视台实习,余都乐早一年,穿着卫衣戴毛线帽有点京腔,在剪辑室倾囊相授,清贫的日子全靠老板画的饼充饥。现在在ounce做个酒吧运营也挺快乐的,他一直开玩笑说哪天不想努力了,就找个有钱的姐姐,过上吃喝不愁的生活。
但傲骨被社会锻打过,余都乐发育成了不轻易信任别人的品格。
顾逸抽了抽鼻子:“我最近能不能在盎司睡几天,躲躲室友。”
“不想被包养了?”
“那不是你的伟大志向吗。”
“我算看明白了,你是真的喜欢这个木村拓哉,甚至都想抛弃大佬了。”
挂了电话顾逸看了看那张照片,啪地把杂志一合:“今晚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她今天就准备讲讲室友,租房子她可有太多话要说了。唯一的期望是今天这些搞笑的段子别被熟人知道,太惨。写公号的稿子两千字,每打一行就给文件传输助手发两句段子的灵感,稿子写完了段子也写完了。把零碎的段子整理进文档再拷回文件传输助手,顾逸还点进头像去看了一眼——生怕是同行改了头像和名字偷段子。
“今天讲讲合租。在座有租房子的人吗?看看,这么多举手的,也是,毕竟都来这儿看这个了。”顾逸指了指观众,笑声就开始了。开头就很冒犯,但观众都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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