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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害死猫。”尹观庭抬抬眼皮,随口接了一句。
下午的潜水活动进展的还算顺利,严熤兴致勃勃地跟着尹观庭在浅海区晃悠,水下的风景虽然不如电视纪录片那样惊艳,但对于生长在内陆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值回票价了。
然而谁都没想到,严熤随手在海中岩石上一抹,竟然摸出来一条花花绿绿的海参,本来因为水压就有点头晕的严熤这下是彻底绷不住了,莫名而来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神,要不是尹观庭一直拉着他,差点在海中失去平衡,发觉不对尹观庭当机立断带着人上浮,等到了海面,气压带来的不适感更加明显,严熤忍了又忍,等上了接渡船,当场表演了一个大吐特吐。
自己感觉似乎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了。
还以为缓了七八个小时已经好了,没想到梦里也不得安宁。
严熤半躺在床上闭了闭眼,随即便是一阵恶心,顿时睡不下去了,坐起身来,有些歉意地看着尹观庭:“师兄对不起,吵醒你了,要不你接着睡吧?我下楼去走走。”
尹观庭虽然有些倦意,但他平时睡眠就很浅,被人吵醒之后也很难入睡,而且作为律所高级合伙人、本次团建的带队领导之一,他也不可能深更半夜放人一个人出去乱逛,想了想干脆说:“我也不太想睡了,我跟你一起下去吧。”
严熤也没拒绝。
于是凌晨三点,两人顺着酒店大堂出门,往海边去了。
他们入住的酒店就在海边,距离最近的海滩还不到一百米,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走了没几分钟就到了海边,夜晚有些凛冽的海风吹过来,伴着海浪声声,严熤的恶心感总算是缓解了一些。
尹观庭借着远处酒店的灯光观察了一下严熤。
看的不是很清楚,但面色似乎好了一些。
他笑了一下:“你这算什么情况?按理说深海恐惧症也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严熤诚实地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单纯的被吓到了,我有些时候惊吓过度会头晕恶心之类的。”
“被一只海参吓到?”
“干嘛!猫狗都能吓到人,何况那么大一只,还花花绿绿的,一看就有毒。”
“噗……”
“啧,不要仗着自己是老板就嘲笑员工,小心我……”
“嗯?”
“……我什么都没说。”
“哈哈哈……”尹观庭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笑了起来。
或许夜晚本就让人思绪万千,也或许是身边陪伴的人太过无害,尹观庭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地跟人说一些毫无意义的废话了。
“哗啦——哗啦——”
海浪一道一道涌来,在暗色天空下呈现一种墨玉般的质感,严熤盯着浪花看了一会儿,也许是两人之间气氛太好,他忍不住把好奇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师兄,你以前是读金融的吗?”
想了想,他把那句“为什么要考法学的研究生”咽了回去。
但人精如尹观庭,自然知道他的未尽之意:“赵扶桑跟你说的?”
“咳……”严熤顿时想起尹观庭的警告。
“早就让你离他远点,”尹观庭不太认真地教训一句,转而说道,“我本科期间修双学位,法学和金融学,考研只是二选一而已。”
就这么简单?
严熤直觉不信,主要原因当然是赵扶桑那一副很有故事的沧桑表情。
尹观庭……尹观庭并没有继续说话。
按理说那件事过去了快十年,这么些年下来,他现在阅历深厚,功成名就,早就有足够的心智去处理年少时留下的伤疤,然而心结之所以是心结,盖因当事人自己都不愿意去理会线头。
“当时……发生了一些事情。”尹观庭喉结滚了滚,艰难吐出几个字。
要是王信鸿在这,估计得感动的老泪纵横,从恩师李教授,到他这个和尹观庭关系亲近的师兄,大家都试图让尹观庭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然而尹观庭一直死犟,把伤疤捂得严严实实,用严苛繁忙的工作把一切关心挡的严严实实,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掉当年的无能为力一样。
但这又没用,当年高分考入r大社会法学专业,在劳动人事方面学术嗅觉敏锐地让人赞叹的高材生,至今连看一眼劳动争议案件的勇气都没有,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嗯?后来呢?”
严熤上前几步,走到他前面,转了个身,一边倒退着走路,一边认真看着尹观庭。
他黑亮的瞳孔中映着碎月,星星点点的。
这和老师、师兄看他的眼神不同,没有宽慰没有怜惜更没有隐约的恨铁不成钢,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奇和眼睛主人都没注意的信任,仿佛他尹观庭做出什么决定都是天经地义的。
平心而论,他有那么值得严熤信任吗?
尹观庭内心翻腾,但不得不说,这样纯粹的眼神反而安抚他那些无处安放的羞耻,好像他真的变得坦荡而无所不能,能够对过去的一切坎坷悠然以待。
于是那些他以为再也不会回顾的事情就这么简单说出口了。
“大概是大三实习的时候吧,我当时和家里闹了些矛盾,放弃了在光源集团的实习,去了一个师兄的律所,恰好我前男友家里出事了,需要一个律师,我就以他代理人的身份做了人生第一个案件……结果有点惨烈,我不太能接受,干脆直接放弃了金融,转而专攻法律。”
后面的话基本没能进入严熤的脑子,他满脑子都是三个字:
前男友前男友前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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