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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煜见他竟真要往里冲,急忙和萧千树一同抓住他:“你疯了?你说过的,那里有去无回,难不成你还要搭上自己?!”
“放手,你们放开我!里面那么黑,半个活物都没有,他怎么办?他一个人怎么办?!”晏伽疯了一般要挣脱,“我求你们,不要拉着我,让我去,让我过去——”
“好啊,那你就去!”展煜气急攻心,一把甩开了他,指着那处遥不可及的裂隙,“睁开眼看一看,你如何追得上?顾年遐已经回不来了,若你再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要如何向他交代?!”
可当他看清晏伽的神情,心中忽的狠狠一颤,被那种从未见过的悲恸堵得哑口无言。
晏伽脸上已尽然是污黑与血泪,一手死死抓着腰上的狼牙玉佩,将手指攥出了血。
身后的狼群齐声哀鸣起来,顾君轻和顾迩卓徘徊在最前面,悲怆已极。
怀钧收了剑,跑过来准备给晏伽疗伤,却被对方轻轻挡开。他抬头看着晏伽忽然平静下去的神色,心中有些不安。
“从今往后,这些都要交给你了,钧儿。”晏伽摸了摸他的头,“小书斋也交给你了,但是不必逼着自己去做,不想了就丢掉吧。人活一世,开心最好。”
怀钧的嘴唇失掉血色,摇头:“师父,不要,不要这样……我做不到的!师父,没有您在,我封不上结界的!”
晏伽看着满脸惶然的怀钧,心中忽然有一点通明起来,接着止不住地笑出了声。
他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一年他追在乐佚游身后,总以为自己永远也长不大,也永远比不上师尊。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着永不熄灭的薪火、永不断流的长河,在那一刻,他无比确信,今后的越陵山会有一位很好、很好的掌门,甚至胜过他,胜过从前许许多多的掌门人。
他在这世间,再无不放心之事了。
结界越发聚拢,晏伽从怀中摸出一张符咒,捏在手中。那是他和顾年遐在金陵扫平从云学宫之后,徐晚丘赠予自己的那对子母符,顾年遐求了几次也没求来,而此刻他手里这张正是其中的母符,只是子符不见踪影。
徐晚丘见状脸色一变,立即就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子符在他身上?!你什么时候……”
“我没有法力再祭给建木了,只剩这一些,若不烧尽了,也是虚掷。”晏伽说着,指尖窜起一团火苗点燃了那张母符,“多谢了,徐宗主。”
转眼间,那符咒上有熊熊烈火燃起来,很快爬遍了他全身。
他终究要对不住自己耗费数载心血凝成的金丹,随着手中符咒燃尽,晏伽能感觉到体内那颗强撑到了极限的金丹顷刻间四分五裂,化作一汪死水轻飘飘落下。
——这是最后一次,把我送到他身边吧。
“你说得对,年年,要是你不在,别说一千年,一百年也够久了。”晏伽慢慢勾起了嘴角,“现在我们平了,符咒的事,你骗过我,也轮到我……骗你一回。”
怀钧眼睁睁看着晏伽被烈火吞没,甚至没来得及说上最后一句话:“师父,不要!师父!!”
他徒劳地追了几步,险些被绊倒,身后桑岱追上来扶了他一把,生拉硬拽地抓回来:“你过去也来不及的,那个结界只剩一点点就封上了,你要陪着一起死吗?!”
“我……我没有师父了……”怀钧一头长发散乱,神情凄楚,喃喃自语道,“桑岱,我又没有师父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闭了闭眼,纯钧剑乍然出鞘,在掌心印出一道血痕,又重重贴上阵眼,与建木的灵脉纠缠、交融。
“走开,都走开。”怀钧喘着气,将旁人想要来扶他的手推开,自己的手掌划得鲜血淋漓,似乎已经不知道疼了,“我自己可以,师父教过我,他教过我……”
声音戛然而止,怀钧扑通跪倒在了地上,任由建木抽去他的法力,握剑的手颤抖不止。
至此,越陵山一脉新的传承肇始,一如当年。
或许当年的晏伽,就是这样痛苦地将自己的师父封进了那个地方,从此以后便是真正孤独的长路,无人能陪。
手腕处一阵柔婉的法力包裹了他,怀钧恍惚地扭头看去,只见桑岱满头大汗地蹲在那里,正在用极其不熟练的疗愈之术替他疗伤。
“好了,你别哭了。”桑岱虽然这么说,自己却也苦着一张脸,刚说没两句,眨巴着眼睛就开始掉眼泪,“我本来以为自己和晏伽他们交情不深的,这会儿人没了,我这心里还真……挺堵得慌……”
展煜扶着画戟,慢慢地坐了下来,茫然地看着方才晏伽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萧千树走到他身边,想说什么,一枚青色的小葫芦却从衣袖里掉了出来,骨碌碌滚到地上,沾了些许泥土。
“你这个破葫芦还没送出去呢。”展煜低头看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他在这世上,当真是半分留恋也没有了。”
悯雷大阵的结界只剩下了最后一丝缝隙,不周山的裂隙逐渐平稳下来,不再有源源不断的混沌钻出,余下的那些残魂败将,苏获都一一召来阴兵清扫干净。放眼焦土万里,满目疮痍,一派死寂之景。
远处两道白影奔来,顾迩卓嗅到熟悉的气息,转身迎过去:“是老族长和祭司大人。”
顾醴跑得后背的长毛都翻起来,急急忙忙找过来,四处寻着顾年遐的所在:“年年呢?”
“族长他将那邪神堵回山里了。”顾君轻吸吸鼻子,抹了把眼泪,“晏仙师也追着他一起去了,他们两个都、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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