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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拥有,不如失去。”景略回过头,却见繁锦手指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了香灰,乌蒙的铺上了她原本玉白的指甲。而她手心里仍掐着一只断香,像是记起了什么仇恨至极的事情,因为用力骨节变得发白凸起,嘴里却喃喃的重复他的话,“如此拥有,不如失去吗?”
“是。”他看着她这个样子,积郁心里已久的怨愤终于爆发出来,汇聚成一声重重的肯定。
“好。”只是片刻工夫,繁锦刚才的狠厉便已然消失不见,她反过身,迎向景略的眼睛,眼里的笑容犹如娇艳的玫瑰花,却带着尖尖的刺儿,一下便看到他的心里。她的菱唇一咬,如同吟曲一般发出悦耳的音鸣,虽不高声却渗着一种刻意压低的怨气,“那就失去好了。”
“烦请宸王告诉陆大人一声,秀女应选原本就是宫规国制,哪能是因个人私情说免就能免的?”她一边说着,脚步却迈向了云绣阁正殿的门槛,微微侧头看向他微飘的衣袂,“本宫要在后日宫试的时候,看到王芸楚的人。”
她快走几步,像是后面有什么恶兽追着自己一样,只觉得自己多呆在云绣阁一分便要多出一分危险。就在要踏出云绣阁院门的时候,胳膊却突然被人狠狠拽住,繁锦回头,正好碰触到景略的眼睛,狠厉的,怨愤的,仇视的,仿佛恨不能将她融进在他的眼睛里。
她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纵使他欺骗她,在她的眼里,他也一直是温文如玉,云淡风轻般的淡雅。
没等她反应过来,景略便把她拽回云绣阁里。她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守候在侧,心里才略微安定了些,看着他不由得气道,“你干什么?”
仿佛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景略的眸子一下子黯淡下来,他缓缓抬手,慢慢倚向云绣阁里精美的檀木屏风,看似无力的看着繁锦,眼里却有散不去的凝重,“繁锦,你是不是恨我?”
繁锦突然怔愣下来,他竟叫她繁锦!自大婚之后,已经无人敢唤她的名字。
她唇间漾起一朵极美妙的微笑,“宸王说哪儿的话,本宫就算恨遍了这宫里的所有人,也不至于恨到您的头上。”
“若不是您,本宫怎么能得知自己的身份竟是如此尊贵?若不是您,本宫如何能猜测揣摩出这安家失火背后的渊源?若不是您,本宫如何能从那王家逃离,安生的活到今天?”
“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说不尽的大恩呢。”繁锦微微靠前一步,晶亮的眸子仿佛簇起了一团火,几乎要将眼前的人焚烧至尽,“依照宸王的意思,难道还要本宫下跪谢恩不成?”
眼睛含笑,娇媚入骨。可那唇角,却早已冻成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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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略看着眼前的繁锦,语气低沉,倏的垂下眸来,这房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可他此时却像是自言自语,“我原本就和舅舅说,应该早将你的身份诉于世人,可舅舅说,若你从我,待一切生米煮成熟米饭之时,依照先帝旨意,我必将称帝。”
“可是锦儿,我对你确实为真。”他突然抬眸,甚至有些希冀的看着眼前的女子,“自王府乐房相见……”
“真真假假何以见得?”繁锦打断他的话,嘴角荡漾出一抹极其讥嘲的笑意,“宸王自小在这深宫长大,怎么也变单纯了?”
她不想再说什么,反身便走,却在侧头的一瞬间,看到了云绣阁宫门前明黄的衣角,在翠色的竹园中,明晃的突兀。
繁锦微微挑眉,忽然反过身来粲然一笑,正好对上景略怅然若失的眸子,他的身子微微一凛,似是吃惊。而她则用最美妙的笑容迎合他的讶异,微微倾身,吐气如兰,似乎还渗透着一丝稚气与依赖,“宸王,我一直信你。”
最后那句话,说的虽不大声,却在空寂的云绣阁格外显得格外清朗。繁锦趁着景略木楞的时候,慢慢旋身而去。
踏出云绣阁的时候,宽直的宫道一望无边,深得几乎能延伸到天际。举目看去,反而早已没了那方明黄。
“娘娘,刚才皇上来过这里呢。”春萍轻轻吱声,“可是不让奴婢们通禀,只是站了一会儿,便走了。”
“嗯。”繁锦简短应了一声,她贴着宫墙慢慢行走,一半面颊落在宫墙留下的阴影处,另一半却迎着太阳,半明半暗交汇在一起,平添了一份诡秘与深沉,她的眼角低垂,长顺的睫毛幽幽映下一抹灰蒙的阴影,而那唇角,却渐渐上扬了起来。
那一声类似娇嗔的允诺,她相信他能听见。
天仿佛染上了灰蒙的雾气,不到傍晚,便开始暗沉下来。打开窗子放眼望去,举目触到的皆是一片阴郁,像是要来一场暴风雨,现在只是隐忍的在云底酝酿自己的魄力。愈沉默愈爆发,这是老人们传下来的道理。所以现在外面虽是丝风未动,但是却仿若已经将沉闷的气息灌输到了众人的心里。
繁锦望着窗外,渐渐觉得喘不过气来,不由得将窗子开的更大一些通风。
“娘娘,现在这时候,进多了湿气是不好的。”玉梨站在一旁伺候,关切的看着她的侧脸,想将窗子再关上。
繁锦看着窗外,似乎开大了只能进一些潮气,反而将自己沉淀的心事浸染的更加笨重难过,便转过头来,闷哼道,“关了吧。”
繁锦刚在书案前拿起笔,便听到玉梨的一声惊呼,“娘娘!皇上来了!”
她手里的毛笔砰然掉下,溅起一纸墨花,黑白分明,不知怎么了,突然忆起了白日在云绣阁迎上的那双眸子,也是这般分明,像是要将她印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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