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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灼再度:“啊啊啊啊啊!”◎
河阳城中的气氛愈发紧绷。
虽然至今为止,死者都是妖族,除了疑似被牵连的太妃幼子,但百姓们不会考虑那么多。城中出现妖族的尸体本身就意味着妖族的存在,还是以一种光天化日之下横尸城中的姿态死去,由不得百姓们不震悚惊惶。
在这种情况下,一直不大开口的景昀突然要慕容灼去替她向观主传一句话。
慕容灼是个非常平易近人的性子,从来不自矜凤族殿下的身份,最喜欢冲在第一线凑热闹,正发愁闲着没有足够的乐子可看。闻言换了身新买的裙裳——这条裙子还是从红袖坊回来的路上慕容灼一眼看中的,去找观主。
她去的时候不巧,妖狐族紧急派来的第二批使者已经到了,张三真人连带着玄真观中几位大人物都在和妖狐族使者进行会面。
由于玄真观中长老们态度不一,就连玄真观主其实也不很相信‘拂微真人弟子’的说法,所以没有观主发话,弟子们不敢放慕容灼进后殿。
慕容灼有点失望,正要往回走,忽然看见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经过,于是叫住她:“小姑娘,你师兄师姐在吗?”
文妙闻声转过头来,先给慕容灼行了个礼——这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这孩子记得慕容灼在狼妖手下救过她的命,然后声音轻轻地道:“柳师兄随同张真人进殿了,岑师姐在。”
慕容灼不挑剔:“好,带我去找你师姐。”
作为天枢的一员,岑陵没有随从进殿,而是在天枢四人居住的院落中,见文妙带着慕容灼过来,就请慕容灼坐下,倒了杯甘露送上来。
慕容灼问:“现在观里谁是能做主的人?”
岑陵心中疑惑,谨慎地思忖片刻,然后不答反问:“裴仙子有什么发现吗?”
景昀对外自称姓云,是取昀字同音。慕容灼挑挑拣拣,最后选定了凤君下界化身少师时用的姓氏,自称姓裴。
慕容灼不卖关子,直接道:“我师父看到城中景象,心中不安,故而让我传一句话——‘玄真年间,汝林之乱。’”
文妙还没反应过来,岑陵却饱读道典精通典籍,闻言微怔,旋即回过神来,面色肃然道:“城中民心已然散乱到这种地步了吗?多谢仙子提醒,我会上报真人,请师长们及时做主。”
慕容灼点点头:“那就好。”然后端起甘露杯,把杯中甘露全喝完了。
“汝林之乱是什么?”文妙疑惑地问。
岑陵遵循待客之道,把慕容灼的杯子加满,抬眼时心头一动,忽而笑道:“我也只是模模糊糊记得个大概,不知裴仙子肯不肯赐教。”
慕容灼有点不高兴。
她在靠谱的人身边会非常放松,比如少师,又比如景昀,因此总是不爱自己思考,但并不是傻子。玄真观也好、道殿也好,对她和景昀表面客气,实际上并不信任,慕容灼看得出来,她可以理解,但不喜欢。
慕容灼恼火起来——这份恼火倒不是说全然因为岑陵,而是这几日的不悦累积起来,终于在此刻爆发了。
景昀请她帮忙传话,纯然是出于一片好意,不愿城中生出动荡,这群道殿的人却要抓住一切机会旁敲侧击的试探,实在太不知好歹。
她沉下脸,冷声道:“既然不了解,你接什么话呢?”
对方忽然变脸,不仅文妙吓了一跳,连岑陵都不知所措起来。但岑陵冰雪聪明,立刻意会到是自己的话说错了,低头致歉。
“汝林之乱是什么?”慕容灼冷哼一声,“一千一百年前,魔族奸细混入虞州作乱,各宗门忙着抓捕奸细,搞得风声鹤唳,却不料虞州汝林城中百姓屡屡受到魔族侵扰,极端惊恐之下人人自危草木皆兵,怀疑城中藏有许多魔族食人杀人,于是——”
于是在一个看似寻常的晚上,汝林城中爆发了一场动乱。
动乱的导火索是什么已不可考,城中百姓的恐惧和对魔族的仇恨累积在一起,促使着人们拿起刀,挥向了街坊邻居、仇人亲人。
等附近宗门和道殿使者闻讯赶来平乱时,汝林城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城中的鲜血没过了脚背,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和奄奄一息的伤者。
为此,道殿观棋阁派驻虞州的真人直接被召回,一直到玄真道尊飞升还关在刑狱里,临近汝林城的两个宗派全都因此卷入舆论风波,焦头烂额处理后续。
令人唏嘘的是,汝林城动乱由玄真道尊亲自过问,时任正使拂微真人挑选左司精锐前去调查,最后发现动乱由人心恐惧而起,其中固然有魔族推波助澜的成分,但观棋阁、临近宗派以及虞国朝廷未能及时安抚民心,也负有巨大责任。
这场动乱错有错着,当真打死了几个魔族。然而当看到城中的死伤人数、损毁情况时,那几个魔族奸细远远不值得付出这样巨大的代价。从此尚算富庶的汝林城一落千丈元气大伤,原因不止是因为动乱消耗了大量人口和财物,还因为动乱时无论亲仇彼此相杀,城中人心彻底散尽了。
“过度的恐惧会摧毁一切秩序,无尽的猜疑是所有动乱的根源。”慕容灼正色道,“言尽于此,好自为之吧!”
她起身拂袖而去。
慕容灼气冲冲往回走,回到小院门口,只见玄真观弟子三三两两结伴而出,见到慕容灼纷纷问好:“裴仙子好!”
“裴仙子出去了?我们还奇怪怎么没见到你呢。”
“今天师弟师妹们出去办事,特意托我给二位仙子带了点心,答谢仙子不吝赐教。”
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慕容灼心里怒火滔天,看着玄真观弟子们脸上真挚的笑意、敬仰的眼神,也不可能发出火来,强扯出笑对他们一一点头,进了房门。
她见到景昀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徒子徒孙们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软榻上铺着厚厚的锦垫,身后是柔软宽大的迎枕,但哪怕身处这么柔软舒服的地方,景昀依然能坐的平平稳稳八风不动。她闻声转头,黯淡秀丽的眼睛正对着慕容灼:“他们对你不恭敬?”
景昀的声音平静没有丝毫波动,唯独眉心浅浅一蹙,对于她来说,这已经是十分不悦的表现了,仿佛只要慕容灼点头,立刻会起身去找他们算账。
慕容灼吃软不吃硬,见景昀向着自己,怒火顿时消散大半,亲昵地凑过来抱住景昀手臂,顺便把脸埋进了她的袖摆,闷闷地道:“没有,可是他们一直在试探我,我没忍住发火了。”
“无妨。”景昀说,“我请你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受气的。”
慕容灼呜了声:“还是你心疼我,我本来没想发火的,可是这几天弟子们过来请教,你从来都不吝赐教,还依次帮这些弟子解惑,凭什么他们还处处试探提防?真是不识好歹。”
景昀淡淡道:“我指教这些弟子和道殿的态度无关,指教他们,是我本心愿意;道殿只要还维持着面子上的妥帖,我就懒得和他们计较。”
她拍了拍慕容灼的发顶,温声道:“不必动气,很快就不用看见他们了。”
慕容灼面露讶异,抬起头来:“找到你师兄的线索了?”
小几上摆着茶盏,里面还有半盏冷茶,景昀随手拿起来凌空泼洒开来,茶水未及落地便徐徐展开,化作一张清透的水镜。
无数条线纵横交错其上,细看之下居然有些眼熟。慕容灼看了半晌,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这是河阳城的舆图!”
这张河阳城的水镜舆图清晰到了毫发必现的地步,不但标识出了城中主路,市坊街区,甚至连极其偏僻的小巷都有标识。要绘出这样一张清晰的舆图,多半要用神识一寸一寸探索过去,消耗的灵力不知凡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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