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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玩笑的话,为什麽要对他说?玩具是很笨的啊,泰迪熊很蠢,没有人那麽聪明,学不会体面和僞装,不知道人的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啊。
主人为什麽连玩具都要撒谎?都已经是那麽廉价,那麽无法离开他的东西了啊。
他一直不敢对应淮说,但其实,周峋很喜欢那段时光。
越喜欢,就显得之后的日子越贱。暑假过去,周峋回到自己的学校上学,大三很忙,他不是应淮这样怎麽折腾都有人兜底的少爷,江宛宁没有那般本事,周峋找了份实习,也和导师做一些事,他偶尔和应淮打电话,基本是等待应淮主动来电,因为应淮很忙,忙着成为一个明星,当初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事,应淮居然做得很认真。
他拍了些戏,以前得过的大提琴奖被人翻出来,冠上很多称誉,应淮越来越适应,他和周峋联络得越来越少,周峋不安,但是也觉得正常,他通过电视和手机,隔着屏幕,像缺水的植物一样贪婪地汲取着应淮的信息,新的广告、代言和综艺,新上的剧里漂亮得要死的脸,越来越好看,越来越让周峋心髒砰砰跳的脸。
所以他才那麽蠢。
蠢到电话都不打,自顾自的,带着一番狂热的喜悦和沖动,拿着没有任何意义的蛋糕,插进钥匙,啪,把那扇门打开。
把自己的梦敲碎。现实血淋淋地跳进眼前。
为什麽要当?这个问题……你现在问我,我也很难讲啊。
应淮的眉心舒展开。不知道为什麽他的心情变好了,真奇怪,变化莫测的奇怪的主人。他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那唇瓣和今日的周峋不同,水润鲜红,像汲取了周峋的生命力一样美丽。
“以前是赌气。不过越对着媒体说,越觉得谎话是真的了。”应淮笑了,说,“慢慢的也觉得粉丝的爱很有趣。”
“想要爱,想要别人的关注,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正常吗?周峋看着应淮笑吟吟的脸,觉得内心荒芜一样的空蕩。
他是发着光的人。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得到别人的爱,得到的愈多,愈不当回事,阈值越来越高,以前珍惜的东西后来也弃之如敝屣,觉得放着都很占地。爱对应淮来说是这麽容易得到又这麽廉价的东西,在学校时是这样,等到他向全世界伸手,对全世界的人说来爱我的时候,也是这样,轻轻松松,张口就能得到的东西。
全世界都这样。
那周峋,以前怎麽会觉得,自己比全世界的爱还重要呢。
二十岁那年,他看到公寓里的人,是怎麽有脸问出“这是谁?为什麽在这里?”这种话的呢。
连最昂贵的东西都能随手抛弃的人,周峋这样破烂的玩具,连留下来都应该觉得感激,是为何会産生那样离奇的幻想呢?
店员推着一排排衣架走进来,笑容可掬,询问应先生有没有什麽喜欢的?明明是给周峋买衣服,但明眼人都知道最后应该问谁,所以这事情完全抛弃了周峋,成为了一群店员和应淮的独角戏,周峋什麽都不是,他只负责站着,一套套换衣服,在应淮点头的时候跟着点头,在应淮摇头的时候沉默不语,当一个称职称责的,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花瓶。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周峋对此慢慢清楚,也不得不接受的事。
可是。
应淮挑了一个多小时,终于满足了。他让店员把这些东西包好,送到家中,然后结账。周峋站在旁边,感到后腰震了一下。
他伸手到腰后,拿出手机,在没有人注意的地方,周峋看了一眼屏幕,宋停辉的名字,安静地悬挂在屏幕上方:
今晚还见面吗?
短信里的六个字,一个问号,沉默地发出无声的巨响。
是他先开始的。
周峋回来的时候,应淮正坐在沙发上。
他躺着,长腿随意搭在沙发边沿,像一只巨型的大猫,霸占了整座长条沙发。听到周峋回来的动静,应淮擡头,露出很不高兴的表情:“怎麽这麽迟?”
“和合作方谈,耽搁了一会。”
应淮还是不高兴。周峋看着他阴沉沉的脸,做好了要被发难的準备,但出乎意料,应淮并没有多说,黑着脸把手里的杂志翻过一页:“下次不要搞这麽晚了。”
这麽轻易?周峋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嗯,”他在玄关处换了鞋,“今天小林怎麽样?跟得上进度吗。”
“勉勉强强吧。”
“那就好。”
“什麽那就好。”应淮还是发了难,他把手上的杂志甩到茶几上,好像周峋说的这句话在骂他一样,他的眉眼紧紧地贴在一起,“为什麽要让小林跟行程?你是死了吗,让别人去谈合作不行?”
“今天的合作方一直都很难谈,本来就是我负责的。”
“难谈就推了!”
“这是你上个月才签下来的。”周峋叹了口气,坐到应淮旁边的沙发上,“很不好签,我谈了很久。”
应淮仍然皱着眉。但他居然没多说什麽,好像周峋的这句“自己谈了很久”比违约金更重要,抱着抱枕坐了一会,他又倒下去。
好吧,他说,下次不许你去了,让小林去。
自己倒也有此意。周峋在心里想,嘴上温顺地说好,让应淮高兴了几分,开始聊些别的话题,这次拍摄摄影师还可以,综艺节目谁让他不高兴,节目组哪里哪里做得很糟糕……周峋听着,思绪慢慢神游在外。
他当然不是谈合作谈了这麽久。
在应淮身边这麽多年,除了大三那次不请自来,周峋在应淮身边,一直是很安分的形象。他乖巧地等在应淮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像一只狗一样安静地叼着绳子,自己坐着,等待应淮某一刻的回头,只要摸摸他的头,周峋什麽都愿意为应淮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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