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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专治心病的良医,特别是针对重耳这个病号。
他叫秦一井,来自秦,乃秦国大夫公孙枝帐下的一个伍长。
公孙枝也来了。他是作为大秦的使者来的,随行的人员少说也有一百人,还带来了大批的公羊皮、细绢和陶器。途经郑国的时候,被郑文公留了下来。
于是,便有了秦一井的楚国之行。
秦一井趋前两步,深作一揖道:“公子,俺家主公一心帮您复国,特遣公孙枝大夫前来相迎。”
这话比吃药还灵,重耳本来侧卧在榻上,闭着双目,小声哼哼。闻言,忽地坐了起来,急问:“公孙大夫在哪里?”
“在郑国。”
“既然来楚接吾,又为何逗留于郑?”
秦一井道:“一来旅途劳累,想在那里歇上两宿;二来遣在下前来报信,好让公子早做准备。”
“这……”重耳将秦一井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厉声喝道,“汝好大的胆子,竟敢骗到爷的头上!汝老实说,汝是不是夷吾派来的奸细?”
秦一井一点儿也不惊慌,反问道:“公子凭什么断定在下是夷吾派来的奸细?”
重耳道:“据吾所知,龙门山大战之后,秦穆公与夷吾握手言和,公子圉也由人质变成了秦穆公的娇婿。秦穆公不傻,岂肯胳膊肘往外拐——帮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来推翻娇婿的国家!”
“翻了,三月前便翻脸了。”秦一井道。
重耳道:“愿闻其详。”
公子圉入秦为质之时,尚是一个八九岁的娃娃,八年后,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那夷吾因龙门山之败,元气大伤,且世子又在秦国为质,对秦不敢不恭。秦穆公投桃报李,便将伯姬所生之女怀嬴嫁给公子圉为妻。公子圉虽说娶了怀嬴,然在秦穆公的内心深处,仍然把他作为一个人质来看,每行一步,都有人在暗中盯梢,公子圉心中很是不快。
公子圉乃梁女所生,又在梁国住了八九年,对梁国情有独钟,逢年过节,梁君必要遣人送些礼物与子圉。梁君待子圉虽善,却是一个昏君,今天凿渠,明天修城,凡十六岁以上、六十岁以下之男丁,统统都得为他服徭役,还时不时地和周边小国干上一仗,弄得万民嗟怨,成群结队,流徙入秦。秦穆公对梁,积怨已久,早就想下手伐梁,又担心晋国从中捣蛋。如今,晋国已成为手下败将,再无顾忌,便命百里奚将兵袭梁,一举灭之,梁君为乱民所杀,梁之世子逃奔滑国。子圉见梁被灭,叹曰:“秦灭我外家,是轻我也。”遂有怨秦之意。
忽一日夜,有二宫人在御花园闲聊,聊着聊着聊到了晋惠公。恰巧公子圉从此经过,忙隐身于桂花树下。只听一人说道:“汝知不知晋惠公得了恶疮。”
另一人道:“因甚所得?”
“前不久,惠公心血来潮,要去曲沃巡视,夜得一梦:故世子申生头戴王冠而来,用指头往他脸上连戳三下,‘奸淫庶母,禽兽不如;滥杀公族功臣,自掘坟墓,你死期将至矣’,说来也怪,梦醒之后,那脸颊生疼生疼,第二日便起了个恶疮。”
公子圉几个纵跃,来到二宫人面前,大声问道:“汝说之事,可是实情?”
二宫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有应腔。
公子圉噌的一声,拔出佩剑,厉声喝道:“我人有情,宝剑无情,汝到底说不说?”
二宫人忙道:“说,我说。”
“汝这消息,来自何处?”
“是公孙枝的内弟告诉我的。”
公子圉道:“今晚之事,不得向任何人泄露。尔等若是不听,吾这宝剑无情……”一边说一边做砍头状。
二宫人忙道:“小人谨记!”
回到寝宫,公子圉久久不能入睡:“吾只身在外,外无哀怜之交,内无腹心之援,万一君父不测,诸大夫更立他人为君,吾将终身客死于秦,与草木何异?不如逃归侍疾,以安国人之心。”
他翻身而起,悄悄收拾行装。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最主要的是钱。
他暗自揣了十镒黄金,十几两碎银,看了熟睡中的怀嬴一眼。
这一看,他的脚再也抬不动了。
有道是,“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比海深”,吾与怀嬴结为夫妻,已将一年,那恩比海要深十倍!
况且,若是舍弃了怀嬴,上哪里去找这么漂亮、这么贤淑的女子!
不能走。要走,也得带上怀嬴。
不,不能带。怀嬴虽说是我妻子,可他还是秦穆公的女儿,这事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会不会禀报她的父亲?他好生犹豫,不知不觉,天已大亮,想走也走不了了。
走不了只有装睡。
翌日,为带不带怀嬴一同出走之事,公子圉又想了一天,决计要带怀嬴。
挨至日暮,命厨人收拾七八碟佳肴,拉怀嬴入座,殷殷向她劝酒。乘着有几分酒意,二人携手入帷,共赴巫山。
趁着怀嬴高兴,他搂住她的细腰小声说道:“娇娇,我想和汝商量个事。”
怀嬴呢喃着说道:“您说,妾在听着。”
“听说君父病了,病得很重,我想逃归侍疾,不知您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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