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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单薄的肩头似乎担起了更沉重的东西,眉眼间也褪去了几分稚气。
他向来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更知晓在这世间,修士确实脱于凡俗律法之上。
但在他浅薄的认知里,这等特权合该属于那些秉持正道的修士,而非滥杀无辜的邪魔外道。
先前他被蒙蔽了双眼,一厢情愿地以为那尊石像是什么善类,既是善类,除去几个作恶多端之徒或是无人在意的流民,似乎也无可厚非。可如今灵台清明,勘破那石像分明是害人的邪物,这才惊觉母亲已然犯下滔天大错。
李念安在黑暗中睁着双眼,脑海中反复浮现母亲与那邪物相处的画面,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李念安在黑暗中静静思忖,心中已是明镜似的。
他比柳清雅看得分明——母亲这般勾结邪修、残害百姓的行径,纵使十六公主尚在京中,也难逃一死。
他细细思量着父亲的处境。父亲素来重权谋,一心要在仕途上更进一层,身上断不能沾染这等丑闻。
况且长亭县是父亲的治下,岂能容邪修肆虐、百姓遭殃?
若此事传扬出去,父亲的仕途必将大受影响。
想到这里,他心头渐渐清明。
父亲必定会设法保全母亲的性命,但经此一事,母亲怕是再也保不住如今的尊荣地位了。
虽说母亲知晓后定会闹得天翻地覆,可终究能留得住性命。
他又想起婉姨娘的死,心头一阵刺痛。
若非自己当初莽撞,婉姨娘也不会遭此横祸。
这份亏欠,他定要偿还。
从今往后,他定会真心实意地将李毓当作亲弟弟来护佑,再不让任何人伤害他分毫。
夜色渐深,帐幔内李毓静静躺着,那双与李牧之极为相似的眸子里不见半分睡意。
他心中所念,与李念安截然不同——既然他的母亲死了,那柳清雅也绝不能独活。
从前他对柳清雅母子示好,全然是因母亲陆婉婉时时叮嘱。
母亲心地良善,总盼着家宅安宁,盼着柳清雅母子能放下成见,更盼着他能远离纷争,平安顺遂地度过一生。
他虽年幼,却早已看透这府中冷暖,故而顺从母意,藏起锋芒,敛去聪慧,对柳清雅母子处处忍让。
可叹柳清雅母子从未领情,那妇人甚至屡次暗藏杀机。
李毓早慧,何尝察觉不到那看似和善面容下的森然恶意?他只是故作不知,隐忍不罢了。
至于李念安的生死,李毓实则并不在意。
他骨子里流淌着与李牧之相同的血液,无论是深沉的城府,还是那份与生俱来的凉薄,都如出一辙。
他的心很小,从前只容得下母亲与父亲,如今母亲不在,那颗心便只余父亲一人。
既然父亲不欲李念安死,他自然不会主动出手。
只要李念安安分守己,不来招惹,他便也愿意维持这表面平静,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李牧之斜倚在床榻边沿,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个稚子身上。
烛影在他深邃的眸中跳动,映出几分难得的忧思。这两兄弟,怕是终究要走上殊途。
柳清雅逼死婉婉在前,勾结邪修残害百姓在后,这般罪行,于公于私都当处以极刑。
若非眼下情势所迫,他恨不能即刻将这毒妇押送刑场,以正法典。
李念安倒是将他的心思揣摩得透彻。
他确实不愿让这等丑闻玷污自己的仕途,这才先向朱、徐、言三家送出密信,再晚一刻钟上报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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