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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浴嘴角微扬,眼角也微扬,上上下下将齐宜整个的打量了一遍,也是一句话不说。
余者?皆不敢言语。
齐宜一时背若芒刺,心内泛苦。他此生还?未受过此等对待,今次是头一遭。
如此好一会儿,钟浴终于施恩似的开了口:“过来谢我??”
齐宜猛松一口气,抬头就要?应是,不料钟浴又是一声嗤笑。齐宜已经张开的嘴只好又闭上。
“我?头一回听见?你喊阿姊呢,我?的好弟弟。”钟浴似笑非笑地道,“怎么?先前不喊呢?”
齐宜瞬间涨红了脸。
寒昼怕钟浴说出更难听的来,便道:“他才?好些,你别?再逗弄他了。”
钟浴笑道:“我?讲几句话,他难道就死了?”虽这样讲,但终究还?是没有再说什?么?,算是嘴下留情。
齐宜低垂了头,不敢抬起来。他始终保持着这般的谦卑,便使人觉得,即使钟浴真说了什?么?难听话,他也只会默默忍下。
如此,钟浴便觉得好没意思,也就不再打趣他,提步往齐竞的中军大帐走去。
她这一动,齐宜也动起来,抬脚要?跟上去。寒昼拉住了他。
“怎么?,你还?要?去和她理?论?吗?”寒昼压低了声音道。
齐宜道:“我?是来致谢,可是我?还?一个字都没有讲。”
他这样说,寒昼没再拦他,两个人一齐跟过去。
路上齐宜问?寒昼:“听说你们?近来早出晚归,可是有什?么?事?”
事当?然是有,但是寒昼想了想,觉得还?不便讲,便道:“我?亦是不很明白,不敢妄言。”
齐宜还?想再问?,齐竞的营帐却已经到了,他也就闭了嘴,跟在寒昼身后进了帐。
帐内不仅有齐竞,还?有一个齐尚。齐宜看见?父亲,脚步不由得停了下来。
齐尚也是才?坐下,脸上的尘土还?不及擦。他本是在和齐竞说话,听见?有人进来,当?即转过头去,脸上带着笑。中军大帐,他进都要?通禀,放眼整个军营,能做到在此间来去自如的,除了齐竞,只有一个钟浴。齐竞这笑是给钟浴的,在钟浴面前,他一直是亲切和善的叔父。
他还?一直是个慈爱的父亲。
可是这一次见?到齐宜,却是怒形于色,整张脸瞬时黑下来,额上的青筋一条条都看得清楚。
钟浴也知道这怒气不是对自己,她本来是有话说的,见?状也就没开口,而?是回头看了一眼齐宜,同时让出了脚下的地方。
不止齐尚和钟浴,这时候帐中所有人都在看齐宜。
齐宜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前几步,走到了钟浴先前站着的地方,低下头,先喊祖父,再偏身喊父亲。“亲”字才?出口,耳畔生风,愣神的功夫,巴掌已经重重落在了脸上,带歪了他的身子。他捂着脸没敢动。
“逆子!”齐尚怒叫道,“活着也是祸害,不若死了!”
齐宜闯下大祸,早有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觉悟,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受着,挨了父亲的打,他并不觉得自己委屈,可是眼泪情不自禁就落下。
帐中静得厉害。
这时候,寒昼迈走上前,想要?将齐宜的身子扳正。齐宜伤在腰腹,这般拧着身子,伤口会裂开。他才?堪堪走出两步,齐尚猛然一动。
几乎是扑上去,齐尚抱紧了齐宜。已经算不得是抱,简直是勒,力气大到能听见?骨头在响。
“你是要?我?的命啊!”齐尚低声怒吼,咬牙切齿仿若困兽,“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做下那等的蠢事!你心中有谁?但凡为旁人想过一点,也断做不出那样的事!”说着,骤然大哭起来,一遍遍不住地摩挲手下儿子的头颅,“……你要?是没有了,我?该怎么?活?将来到了泉下,见?到你母亲,我?要?如何说?我?难道求你建立不世功勋?我?只要?你活着……”
齐宜也是止不住泪,父子二人相拥对泣,见?者?无不动容。
哭着的两个人,一个是齐竞的儿子,另一个是他儿子的儿子,齐竞如何不动真情?一旦动情,又怎么?不会想到他另一个儿子?一时心痛如割,泪水无声漫出眼眶。
寒昼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他想,自己先前是太过分了,得重新再写一封信送回家?里去,父亲虽然待从兄最好,可到底还?是他的父亲,亲人间互相伤害有什?么?意思?他想着与父亲的骨肉之情,却忽然之间想起来,他本来也有一个孩子……念情时的心,总是分外柔软,所以这雷霆一击,有如利剑,捅穿了他一颗心,又淋上了一桶冷水……他浑身抖瑟着,想转过脸去看钟浴,却全然不敢。
至于钟浴。她的心比旁人硬些,可是这时候也再在想,若是她的父亲还?在,她如今该是怎样景况呢?
良久之后,父子?二人终于止住眼泪,帐中阒静无声,钟浴适时开口,请齐尚到帐外说话。
大风呼啸声中,钟浴对齐尚道:“叔父既归,前方想必无事。”
齐尚点了点头,笑道:“确已许久不见响动。”齐尚心虚才笑。
本来他不该跑这一趟,他是主将,岂可随意?离营?哪怕是齐宜真的死了,他也应当固守阵地。道理?他都清楚,可他实在?太?爱自己的孩子?,而且敌军确已许久未见动作?,于是他便没有?按捺得住。他只是想见齐宜一面,见过了,他就回去。
钟浴也是什么都清楚,可还是说:“叔父未免太?沉不住气,实在?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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