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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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对不起（第1页）

“这是个只进不出的死局，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那么幸运！“老师”说的没错，有关我的一切都是错的，是我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也不该认识你！我确实嫉妒你，恨你，但我也知道，我其实更狠我自己。如果没有我的存在，谁都不会死了，不是吗？”

一边这样说着，陆凯一边扬起了手中的军刺。一旁的裴然以为他还要暴起伤人，下意识的挡在了我的跟前。可我此时看向他带着几分自嘲的神色，却是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然而，不等我吃力的爬起身，他的脸上忽然绽放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是我大学时代最为熟悉的样子。

而下一秒，他手中握着的军刺便骤然切向了自己的喉咙。

这一刀极狠极深，刀锋过处脑袋立刻歪向了一侧，似乎不止是气管，连带着筋骨也一起被切断。

但是从我的角度明显能够看到，直到刀刃划过咽喉，他脸上的笑容都依旧未曾改变，就像是某种定格的瞬间。

隐约间，我似乎听到了一句很轻很轻的“对不起”在空气中飘荡。但它就像风中的错觉，恍惚之间便已消散。

在这一刻，我的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模糊的画面。

山崖边的猎猎寒风中，居高临下看着我的那人微微扯动起了嘴角。在极度扭曲的表情中，似是蚊子哼哼的重复了一句什么。

我没有听清，但看口型有些像是一句陈词滥调般的致歉。

只是生死攸关的时候，我无心去研究他这微妙的情绪变化，只是凭借本能擒住了他的脚腕。

然而，此时随着这一句很空很空的对不起，我眼前的整个世界开始剧烈的摇晃，周遭的风景犹如破碎的玻璃一样全面崩碎。

梦要醒了……

但看着坍塌的碎片砸向陆凯倒下的身体，我却丝毫没有那种痛苦即将解脱的轻松，相反心脏似是被什么紧紧的攥着，喘不上气来。

刹那间，我不顾周身绽开的伤口，跌跌撞撞的起身想要冲向他所在的位置。

可裴然见状却是一把拦住了我，他冲我吼了什么我根本听不到，只是觉的脑袋里嗡嗡直响。

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告诉我，这一幕可能就是永别……

而梦境的崩溃就在一瞬之间，也就是这一拉一拽的功夫，陆凯的身子已是被七零八碎的碎片层层叠叠的覆盖。

他所在的位置就像是一个黑洞般开始吸纳周遭所有的颜色，我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心下冰凉。

继而不等我们做出任何反应，机械似得滴滴声就开始在我耳边回荡，这是梦境同步设备即将断开连接的讯号。

陆凯的梦境并不是我所经历过的最恐怖的梦魇，但带给我的冲击却是这些年的最高点。

当我在现实世界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和茫然。

之后发生了，具体又是怎样善后的，这些我都记不太清了。唯有一点被我听入了耳中，那就是陆凯果然在梦境崩溃不久就停止了心跳。

尸检结果显示他并非自然死亡，而是被人谋杀。有人在他的安定针剂中混入了成分不明的药剂，造成了体内电解质紊乱，在短时间内休克。后抢救无效，不治身亡。

这个案子仍在调查当中，警方目前还没能锁定凶手。

我对于这个结果谈不上惊讶或者意外，因为从陆凯自戳双目的那一刻起，他估计就已是料到了自己时日无多。所以，如今面对他的死亡，我也只是感到有些意难平。

回顾整个梦境中的所见所闻，我觉得虽然陆凯的主人格已经在这些年的杀戮中消磨殆尽，更多的时候都是那个疯狂的谋杀人格占据主导地位。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那个有些怯懦的人格已经彻底消失。至少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这个人格似乎再度出现，甚至夺去了主动权。

我不清楚他恶狠狠对我说的那番话中有几分真假，但我觉得也许在他的内心深处，我虽然是一个间接害了他的人，但那种恨意并不足以让他对我痛下杀手。

山崖边和梦境最后的那句“对不起”，似乎就是他内心纠结的写照。

他杀人的决心就好像他的人格一般分裂成了两半，彼此互不相让。

事后回想起来，也许整件事情还存在另一种可能。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没有被杀他杀掉也许并不是巧合与运气使然，而是他仅存的那一丝理智阻止了他。

但纵然如此，我也明白人性的偏差并不会因为这仅存的善念而悬崖勒马。恨就是恨，错就是错，我们都很固执，哪怕知道万劫不复也要一意孤行下去。

人性之所以复杂，就是因为当你自以为足够了解它的时候，它总会做出点儿什么，让你感到茫然。

你永远不能100%的确定一个人会做出什么，就像我们有时连自己的行为也无法预测一般。

在陆凯死后，我始终想不通这位曾经的好友到底有多么的恨我。如果不是恨入骨髓，想必就算有那位“老师”的引导，这个谋杀人格穷其一生也不会有见光的一天。

可这恨意若真要不死不休，为什么又屡屡在复仇的关键时刻被主人格所干预？

他的行为前后充满了矛盾，让我觉得无法理解。一切仿佛又回到了我们相遇的最初，两个彼此都不了解的陌生人。

在最后的最后，他面对我时所说的竟不是恶毒的诅咒，而是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

我不知他在为何道歉，是为那个疯狂杀戮的曾经？还是对于我的加害？但不论答案是哪一个，我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似乎留下了一个永远也不会有答案的问题给我，而他自己则成了这个故事中最彻头彻尾的傻瓜。不幸的童年，被人所利用的一生，最终甚至搭上了性命。

对于自己的曾经，他有没有在某个时刻后悔过，我已经无从得知。但在我的眼中，也许正是因为这种人格混乱下的折磨，他才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自杀。

在他的眼中，既然面对想杀的人依旧下不去死手，那不如就让纠结的自己死去。

这个老好人最终却成了最决绝的那个，他的死并没有自我救赎，他宁愿就这么下地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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