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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丈宣,自李老章师傅过世后,便在泾县,乃至整个宣城府绝迹的六丈宣。
五十个大师傅,一鼓作气,分作两行继续捞纸。
李三顺师傅仍旧是掌舵人。
在第一张竹帘成功捞起后,李三顺的脸色明显松弛了些,侧耳倾听水流的声音与竹帘上纸浆流动的韵律。
“起!”
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
显金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池,吸了吸鼻子,鼻头有些酸涩,抹了把眼角,好像沁出了点滴的湿意。
不为何。
只为这群匠人,只为这传承了数千年日益精进的华夏技艺。
显金不由自主地为他们鼓掌。
后世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华夏不是没有奢侈品。
而是华夏的奢侈品,不仅仅用钱就能买到。
描绘华夏等待的浪漫,不仅是“花明柳暗绕天愁,上尽重城更上楼”,也不仅仅是“门外无人问花落,绿阴冉冉遍天涯”,是愿意四季等待稻草与树皮风干,愿意花五年等待一棵青檀树长成,愿意花数十年等待一个毛头小子长成倾听水流韵律的掌舵师傅;
愿意耗尽光阴,做一张纸,画一幅画,等一个人。
显金低眉垂目,容敛一滴泪。
这才是华夏的浪漫。
第110章搓手手等
临近天亮,带着水汽与湿意的“纸”重叠为厚厚两摞。
李三顺叼了只水烟烟斗,斜靠在门框前,神色满足且惬意地看着刚刚出品、还未完成工序的作品;周二狗随地铺了张竹席,双手抱头,半眯着眼睛看屋顶的横梁;郑家兄弟勾肩搭背地坐在屋子前的竹凳上;小曹村精挑出来的师傅们也都三三两两找个地方舒服地松懈下来。
显金和锁儿挨个儿给师傅们斟茶。
李三顺接过茶,摆在一边。
显金笑道,“您说过纸房不现明火。”
老头子把水烟烟斗翻过身,在地板上“磕磕”两下,再撇撇嘴,“小丫头片子,你可拿不着你爷爷。”
压根没点燃,更别提明火。
合着您老,这是拿着烟斗摆pose呢?
显金笑呵呵赔了个不是,在李三顺身侧盘腿席地而坐,“您高兴不?”
李三顺扯扯嘴角,别过头去,把前半辈子的悲伤都过了一遍才勉强压下笑意,“高兴啥啊高兴,这才干了一半!”
李老头拿出手,一个拇指一个拇指地盘,“还有点拐、压水、焙面、刷纸……都是活儿呢!”
显金点点头,“道远且阻,然行则必至。”
李老头摆摆手,“听不懂听不懂,你那些文绉绉,一个字听不懂。”
“不是请了二郎君教了认字嘛!”显金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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