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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不强,只会慢慢致命,他娘所服用的毒是何毒,回都当晚,在汀兰水榭的一处厢房里,宫里有太医秘密来给他诊治,他寻问过。
不知毒物名何,太医院试过很多方法,给他母亲诊脉,脉象喜滑,毒迹隐显,然他母亲身痛之感,加上怀着他,止痛的草药汤剂量甚少,无法有效缓解,银针刺脉,无济于事。
母亲执意生产,太医本担心他生下也会命不久矣,谁知他一切安好,平安长大,万幸万幸。
但他母亲却没这么好运,生下他后,身痛时而复发,太医拼尽全力,也只让陆夫人多活了十二个年头。
此毒发作时,骨痛锥心,到最后酥骨多折,站不起坐不起,力竭而亡。
极思恐惧。
陆简昭立着身子,沉声吩咐:“殷叔,你亲去司昭府请小司昭大人和仵作,越快越好。”
待人走后,他手托了一下桌角,身子回坐在太师椅上,淡淡的神情慢慢拢了复杂,眉心微动。
事情不单单是控陆府,控军心,而是他们明知他父亲跟圣上是生死之交,绝不会倒戈,慢毒若服,无解却有缓药,控陆府,顺势而为,控圣上,控江山社稷,最后控龙椅。
朝中局势他尚未问过,与他不怎么清晰明朗,两场宴席下来,多为意会,这会儿仔细揣测,庆顺安军得胜归来,天下大统的宴席上,朝臣按捺不住;喜大皇子和徐侍郎解决桐黄郡春汛毁堤的宴上,亦是。
除外之人,面色和善,仿佛与世无争。
甚至明仪郡主一事,朝臣起议,朝臣附和,亲王、公主和早年封荫之家并不作为。陆简昭听郡主提及妙亲王,先皇晚年最疼爱的小儿子,身后是擅长制毒的小楼国,单凭这点,不能确认他揣测之事是否为真。
若真是妙亲王府安插的眼线,别府就能独善其身吗?风雨欲来时,谁也不无辜。
这样一来,八年前新入府的下人,都信不得。
一概未定之事,绝不能打草惊蛇。
午后烈日当空,阳虫鸣叫。
司昭府衙役轮换,稍作休整,一切有条有理。
檀允珩回到府衙,直奔衙牢,司昭府的衙牢设在地下,也称地牢。
守在地牢外的牢卒见自家大人来,将隔着明暗的铁门打开,潮湿阴重,接憧而至,地面湿漉漉的,抬脚明显。
檀允珩被牢卒领着走到关押刚在大街上辱骂她的妇人牢前,没吩咐牢卒打开门,她在外,妇人在里。
昏暗的地牢里无一扇明窗,远处隐约燃着半根蜡烛,混着囚犯身上血汗腥气,刺鼻腥臭味儿散在牢里各个角落。
隔着锈迹斑驳,昏暗的微光照着地上躺着一动不动的面朝她的妇人,一双眼睛瞪地溜圆,直直盯看着她。
檀允珩一言不发,与地上妇人对视,不出一会儿,妇人忍不住坐起身,一腿弯起,胳膊搭在膝盖上,指桑骂槐:
“几句话就能逼着郡主把民妇关在牢中,看来长公主的细心教导也不过如此。”何止骂了她娘一人,就连宫中圣上也骂了。
深黄的烛光照着檀允珩脂白的样貌,轻妆瑕不住她容色温润夹红,即便不笑,也让人瞧上去十分亲和。
旁人知她,这位‘亲娘’难道不知,她手段极为残忍,看来妇人背后的人压根没想让妇人活。
都不告知真相,百姓父母官可不是个心软的,爱护百姓,拎得清孰是孰非,本朝推令的,一定不会心慈手软。
可惜了,旁人算计她,失了策。
檀允珩声音清冽,语调平缓,“当街羞辱郡主,辱骂我父亲,捶贬长公主,却无力据,追加下来,其罪当诛。”她眼神一峙,清亮地眸光里,盈着个似笑非笑,接着道:“你声讨我,我却还要保着你不被旁人杀,不如你给我三叩九拜,我当真保你一命。”
司昭府的地牢,外人即便想杀地上妇人,也得三思而后不敢闯。
地上妇人没听出她话中有话,只听着要给一个鼠辈三叩九拜,倒是她用寻常语说着惊心动魄地话,让妇人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往前走几步,手指着她,气愤愤地怒“哼”一声,道:“三叩九拜?”妇人大笑,“你不敢杀我,不是吗?”话声阴狠,“小司昭大人一向仁慈,百姓的父母官会因芝麻点的小事杀人吗?”
“当然不会。”檀允珩脸上映暖笑,将将燃尽的蜡烛一声爆开,烛芯熄灭,地牢顿入黑暗,一闪而收的笑容。
逼仄的牢中,一下失了昏黄。
妇人站在牢中间,看着明仪郡主脸上的笑,消弥在光里,地牢里不仅关着其他囚犯,还有妇人被押进地牢时,正好碰到死囚过世被席子一卷,抬着出去的,那死囚眼睛还是睁着的。
漆黑的牢中,妇人浑身发颤,双手抱头,脑海仿佛被那具死囚尸身圈住,死活害怕那人睁开的眼睛,心惊肉跳的。
妇人弓着身子,一步步往后挪着,地上散落的干麦秆被踩的‘吱吱’响,她唇边阖动,不知要说什么,脸上惶恐,直到脊梁骨递上墙壁,身后透凉,同时身子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蝉。
她恍恍惚惚听着牢外郡主说话纹丝不乱。
“来人,传司昭令,把街上妇人无罪释放。”
妇人双手扣着墙壁,双腿瘫软往地上一坐,大口大口缓气,口中断断续续道:“解,解脱了。”暗黑的牢牢终见光,妇人被送出府衙后,却在一瞬间像是换了个人,笑着大放夸词。
“看啊,咱们的司昭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这个十恶不赦的妇人给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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