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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陈斯民和陈斯强对斯南服气?了以?后,的确拿出了做阿哥的腔调。
“蟹膏侬勿切(吃)?阿哥帮侬!”
“格是猪舌头,对,想?想?就腻惺哒哒滴,来,给我。”
“鸭翅膀侬还是覅切了,会长?毛,哪里长?毛?胳肢窝里长?,黑乎乎的,阿哥不怕,阿拉男人嘛,就是要毛多,来,给我。”
“鸡翅膀?给斯琪吧,斯琪喜欢吃鸡翅膀。斯琪不怕长?毛?——哦,鸡翅膀吃了不长?毛的。”
斯南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一想?,嗯,哥哥们现在好像不再是笨蛋了呢。
离别总是伤感的,尤其对于斯江来说。她在月台上一边喊阿妹一边追火车,追到车窗前,见斯南已经拆开一包丁香山楂硬要塞给顾景生?吃,被姆妈敲了?两个毛栗子?才扭头看着她敷衍地挥了?下手,毫无依依惜别之情,反而旁边的顾景生抻着脖子还多挥了好几?下手,顿时又委屈又伤心又愤怒,一时只站在原地呆呆看着火车逐渐远去。
月台上的人?渐渐散了?,工作人员挥着小旗子喊:“走了?走了?。”斯江忽地蹲下,趴在膝盖上埋头大哭起?来。顾北武叹了?口?气,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发,陪着她蹲了许久。间中有列车呜呜地入站,又有列车轰轰地出站,哭声渐渐小了?,变成抽噎,斯江终于无精打采地站了?起?来,茫然看向远方的铁轨,抽了?两下鼻子?,牵着舅舅的手往外走。
“这世界上有两种人。”顾北武掏出手帕给她:“一种人?呢,每次相聚就开始难过,因为觉得分离迟早会来,我们叫做悲观主义者;另一种人?每次分开的时候也不难过,因为期待下次的相聚,这就是乐观主义者。我看斯南就很?乐观,你想想明年景生?会带她回来过暑假,你们两姐妹又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有没有好受一点?”
“没有。”斯江瓮着鼻子?摇头:“她现在只喜欢顾景生?这个表哥,已经不记得我这个阿姐了?,她都没跟我说再见。”言及伤心处,她又抹起?眼?泪来,好气哦,既有姐,何生?哥!
回到万春街,斯江蔫蔫的,路过文化站门口?的小书摊,赵佑宁几?个朝她打招呼她也没理会,回到家见到外婆,控诉斯南怎么怎么了?,又哭一场。顾阿婆哄了?半天想起?来一桩事,从五斗橱抽屉里翻出一个纸青蛙来:“昨天夜里斯南藏在这里的,让我等她们走了?再给,差点忘了?,看外婆真是老糊涂了?。”
斯江看着纸青蛙,上面画着一个南瓜,南瓜上两只眼?睛一张嘴,笑得很?开心,她收了?泪捧着纸青蛙亲了?好几?口?,小心翼翼地拆开,里头居然还?有一幅画。一高一矮两个小姑娘手牵着手在笑,说是手,其实就是两根不太直的线交叉在一起?,说是笑,就是两个圆里弯弯的线两头翘。旁边的一条鱼和一只甲鱼倒更像样些,起?码鱼鳞和甲鱼壳花纹都有。这张画安慰了?斯江的心,她夜里抱着尿布,,看着帐子?顶很?快就睡着了?。
又过了?几?天,顾北武要回北京,斯江不免又大哭了?一场。临别前顾北武从包里翻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送给斯江,上面画着一只长了?翅膀的眼?睛,还?散发着油墨香。
“这是什么?”
“一个叫北岛的诗人?写的诗集。”
“一个字也叫诗吗?”斯江很?吃惊,把离别的悲伤暂且抛在脑后,指着那首名?为《生?活》的诗:“网?就没了?!这也可以?”
顾北武笑了?起?来:“嗳,谢谢斯江读了?一首诗给我听。”
斯江一愣,破涕为笑,又翻了?几?页,有点惭愧:“很?多字我还?不认识呢,舅舅你喜欢诗吗?”
“很?喜欢。”顾北武翻到《回答》:“我最喜欢这两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斯江似懂非懂地抬起?头:“那我也喜欢。等舅舅回来我再给你读诗。”
顾北武笑着揉揉她的头:“好,我等着。不再是一个字的这首吧?”
“当然不是!”斯江把诗集放在了?纸青蛙的旁边,珍而重之。
多年后斯南无意翻到一本斯江的小学日记,上面有一首诗特别吸引人?。
“《生?活》
鱼”
真是老深奥了?。
——
八月底的北京比上海凉快,但三十度天的太阳,没了?道旁的悬铃木,晒在身上感觉要比上海热个七八度。北京处处彰显出首都人?民的庄重和讲究,公共汽车也有着明显的城乡区别:1至30路是市区车,30到60路是郊区车。至于上海人?常见的有轨电车,内城在拓宽长安街的时候就全拆了?。32路用的是捷克的斯科达柴油车,发动起?来轰轰作响,后面拖着挂车,很?是巨型威武,从动物园一路轰到颐和园,途中三站正好绕过半个燕园:中关村、海淀、北大站。顾北武习惯在中关村下车,省五分钱车票钱。他背着行李从西直门上了?车,买好一角钱车票,掏出手帕擦汗。身边的北京大爷拿眼?觑他,嘴一咧:“小伙子?南方人?吧,哪儿的呀?”
顾北武笑着点头:“上海的。”
“哟,上海人?呐。”大爷看看他胸口?的校徽:“北京大学的啊,工农兵大学生?还?是考上的?”
“考上的。”顾北武礼貌地应了?一句,深知北京大爷管天管地管□□管全地球乃至全宇宙的习性,脚下就往车厢里头挪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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