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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献用力的摁了摁重跳的眉头。
他将她连着被子抱起来,放在膝上,嘴唇轻轻摩拭她温热的额头,他们之间的体温渐渐混淆分不清彼此,她蜷缩着沉眠,他低声喃喃,重复三年前说了一万遍的话:“不要死。”
穗娘,不要死。
她醒时这话是不能告诉她的,否则又要恃宠而骄,以性命相挟要他放她自由。
倒不如就这么僵持着,装聋作哑的过下去,谁也不会死,谁也不痛快,不清不白的过完一生。
一生很短,眨眼就过去了,他只想和她厮守。反正他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到那时再重来吧。
重新认识,重新结缘,互相羁绊,拥有很好很长的一生。
如今这不堪的日子,就先陪他过完吧。
……
被人刻意碾碎的瓷片,一路从地牢大门铺进审讯房,上面有两行参差不齐的新鲜血迹,蜿蜒的没有尽头。
两旁林立的侍卫静默如影,均埋头俯视自己的足尖,对眼前惨相不问不闻。
卫妈妈就这么被人拖进审讯房中,起先她还是跪在瓷片上膝行,没几步就被割伤膝骨,切断筋脉,疼得一步也走不动了。
荣禄让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架着她的臂膀,逼她跪着走完了这段路,走到头时,腿也废了,断骨残肢拖在身后。
卫妈妈疼得昏厥过去,被一桶刺骨的凉水泼醒。
那掺了盐巴的冰水渗入膝腿处的伤口,她尚未完全断开的经脉传来尖锐的剧痛,整个人一个激灵便要爬起,被两名侍卫狠狠压住肩膀,摁回了一地碎瓷中。
卫妈妈嘴里发出痛极了的哀叫,她满头大汗的仰起头,瞧着面前正中太师椅上面容不清的年青男人,不寒而栗。
她瞧见他紫袍上的金丝绣线随着牢房黯淡的烛火流转变换,时而是清冷疏离的竹纹,时而又是狰狞凶煞的蟒纹,忽而又呈现粼粼龙纹。
卫妈妈努力睁大眼睛,只怕自己是痛极看错了,龙,怎么会是龙纹呢?
连承王都仅能穿四爪蟒袍而已,五爪龙袍,穿上身的还会是谁呢?
她痛得麻木了,呆滞的蜷缩在牢房一角。
只记得今日她奉王妃的命出门采买,乘坐的马车半路受惊,连人带马翻下车,紧接着就被人一棍子敲晕带进了这儿,阴暗潮湿,一看就是地牢的模样。
卫妈妈这辈子调教过不下几百个女孩儿,说是调,教,其实对那些硬脾气不从的,私下里没少使阴私手段。
这跪瓷渣就是当年扬州城调教瘦马的手段之一,任再硬的骨头,在烈日曝晒下跪一天碎瓷渣子,也都服了,哪怕腿跪废了也不要紧,横竖能坐着卖艺卖笑就是。
卫妈妈这辈子想不到,这用在姑娘身上的手段,有一日用到自己身上。
疼,真疼。
生不如死。
所以那位穿着紫袍的年青人开口时,卫妈妈老老实实的招供了她对桑桑所做的一切。
是如何把她骗进府里,又如何临时起意给她下了迷药,欺负折磨,最后当做娈宠献给承王,当晚还下了最烈性的“颤声娇”,若是不能及时与男子交合,那药性足以把人活活烧死。
她只隐瞒了一件事,她并未将王妃姐妹供出来。
只说……是她一人所为,想讨好承王,才铸下大错。
她说话时,面前那紫袍男人搭在扶手上的大掌,不住的捏紧,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挤压声,令卫妈妈疑心那一秒那手是不是会出现在她脖子上。
“我知道的都说了,贵人,若是早知桑桑姑娘是您的人,借我熊心豹子胆也是不敢动的,如今我腿也废了,您就放我一回吧,我保证日后天天为桑桑姑娘念经祈祷,绝不会再出现在她面前,求您饶命!”
卫妈妈跪在血泊里,实际上是趴着,仅能转动一双浑浊发黄的眼珠子,她匍匐着想去抱住贵人的靴履,脸上挤出浮肿讨好的笑容,“贵人,您瞧这个。”
她艰难的从怀中摸出一只药瓶,小心翼翼捧到头顶,献给面前的男人。
“这就是离魂散,服下去后七日内不喜不怒,无知无觉,犹如离魂无魄之人,任人摆布,乃是当年扬州城流落出来的秘药,奴愿献出此药,只要贵人肯饶奴一条命……”
当年正是靠着这药,卫妈妈才一跃成为扬州教习妈妈之首,经她手调教出的姑娘无一不乖觉听话,从未有人疑心过她的手段竟是一瓶小小的药粉。
良久。
一只修长冷白的大手接过离魂散,他的面容自黑暗中浮现出轮廓,阴鸷阴沉的双目居高临下俯视着脚边蝼蚁不如的卫妈妈,他抬脚毫不掩饰怒意的踹向卫妈妈的心窝子,直把人踹向墙角,生生呕出一大摊血来。
“所以,你就是把这药,一滴不剩用在了李桑桑的身上?”
难怪那晚她那么反常,手脚异常的软,面颊异样的红,柔藻般缠绕着他主动献吻,还领着他去她的小天地周游,他只当她中了媚药,不知她那时连魂都丢了,痴痴的做着一个被欲望驱使的傀儡。
哪怕那晚的男人不是她。
她也一样会被屈从着,走进别的男人的怀中。
只这一想,杀意无处遁形。
卫妈妈战战兢兢,吐着血哪里还敢作声,姜献却也用不着她回答了,心中恨不得亲手掐断她的脖子,面上仍冷静漠然的一字字宣判:“先行剔骨,再行凌迟,行刑满十日,再让她断气。”
桑桑落到她手中,正好是十日。
荣禄轻甩拂尘,眼疾手快堵住卫妈妈惊恐哀嚎的嘴巴,低低俯身道了句:“是,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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