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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明视道:“校场上如此嘈杂,何来飞鸟?请主公遣人将旗杆移到较为偏僻的地方,且在那旗杆上挂一块肥肉,别的鸟来与不来,臣不敢断定,但那鹞鹰非来不可!”
秦穆公吃了一惊:“孟爱卿,在飞鸟中,鹞鹰可是最难射的呀!”
孟明视道:“正因为它最难射,臣才要射。”
白乙丙、西乞术暗自骂道:“狂妄!”
孟明视又道:“启奏主公,臣还有一请。”
“讲。”
“鹞鹰有滚豆之睛,一般弓射不住,要射得换硬弩。”
秦穆公道:“这个容易。”
不到一盏茶工夫,小校已将旗杆移到了校场的西北角,上面悬挂着一块血淋淋的牛肉。
在场的人,全都屏声静气,遥望蓝天。“来了,它终于来了。”众人都在心中欢呼。也有为孟明视担心的,那便是公子絷。
孟明视伏在草丛之中,暗自把弓扯满,且搭上一支软翎竹箭。鹞鹰到来之后,他却按箭不发,直到它将三斤牛肉啄食了将近一半,这才发箭。鹞鹰猛然展翅,向上飞了不到一丈,摇摇摆摆地落将下来。
校场上一片欢呼之声。
秦穆公声如洪钟道:“众位爱卿,寡人欲拜孟英雄一个中大夫、将军,与公孙将军共掌三军。还有没有不服气的?”这一比试,变成了与公孙枝共掌三军。
这一共掌,岂不是军中又多了一个大元帅?什么叫弄巧成拙?这就叫弄巧成拙!白乙丙又悔又气。但要他直接出面反对秦穆公的任命,又怕遭到老父的责骂。若就此罢手,于心不甘!不由得长叹一声。
西乞术的脑瓜也没闲着,主公啊主公,你咋恁昏呢?孟明视纵有冲天的本领,但他毕竟是一个山贼,你竟对他如此信任,一授便是中大夫,与公孙将军共掌三军。我得想法把这事搅黄,也好为白乙丙哥哥出口恶气。想到此,他向前大跨三步,嘿嘿一笑说道:“启奏主公,您要重用孟明视,小将不敢不服。但作为三军之帅,弓马娴熟还不是最重要的。”
秦穆公道:“那是什么?”
“是熟知兵法!”西乞术之所以这样说,有他自己的小九九。你孟明视能干到山大王这个份上,有一身好功夫,不足为奇。但作为一个山大王,不可能去学什么兵书,我就以此为突破口,打你一个丢盔弃甲。
他想错了。孟明视的盗首父亲,有一个盟友,乃姜太公的后人,仕申,官拜太师。申亡,遁入空门,在燃灯观学道。燃灯观与霄山相距也不过五六十里,少不得互有走动。那老道见孟明视是个为将之料,不仅从武功上加以指点,又赠其兵书一部——《太公兵法》。
秦穆公听了西乞术之言,也觉着他的话有一定道理,作为三军之帅,若是不知兵法,似乎说不过去。可他孟明视,山贼一个,他懂兵法吗?
孟明视就像秦穆公肚中的蛔虫,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卷写了字的白绢,双手呈给秦穆公。秦穆公展开一看,四个大字赫然入目,不由吃了一惊,看着孟明视道:“卿的《太公兵法》来自何处?”
“来自臣的恩师。”
“卿之恩师尊姓大名?”
“臣不知其名,只知他是燃灯观的一个老道,曾经做过申国的太师。”
百里奚脱口说道:“臣知之矣。此人绰号小太公。果真是此人,由他调教出来的徒弟,不会不知兵法。主公把三军交给他,实乃大秦之幸!”
经百里奚这么一说,西乞术哪还敢再提考较兵法之事,悄悄退回原地。
秦穆公扬声说道:“孟明视听旨。”
孟明视跪而答道:“臣恭听御旨。”
秦穆公一字一顿地说道:“寡人拜卿为中大夫、将军,与公孙将军共掌三军。”
孟明视叩首说道:“谢吾主隆恩!”
秦穆公目扫众文武道:“寡人今日得了一个领兵元帅,可庆可贺,请众卿随寡人前去后殿,痛饮三樽。”众文武齐声道好,唯有公孙枝面色凝重,似有不乐之色。
宴间,秦穆公将公孙枝召到厢房问曰:“寡人颁旨,让孟明视与卿共掌三军,事先未曾与卿商议,卿不会生气吧?”
公孙枝又急又气,声音也比平时高了两度:“臣仕秦已将四载,卿知主公,主公难道还不知卿吗?似孟明视这样的将才,举世罕见,主公破格使用,此乃大秦之福也,社稷之福也。臣不知如何高兴才是,为什么要生主公的气?”
“既然这样,卿为何面带不乐之色?”
“臣是在思考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用人之大事。”
这一说,秦穆公来了兴趣:“用人难道还有什么说道不成?”
“有!”
“什么说道?”
公孙枝慷慨而言曰:“国之兴衰,在于得不得贤。得贤而不能任,能任而不能信,能信而不能终,能终而不能赏,虽有贤人,不可用矣。”
秦穆公略思片刻道:“卿能不能举一例子,以教寡人。”
公孙枝道:“譬如主公您,在得贤这方面做得很好,从列国中引进了一大批俊贤之才,如百里奚、蹇叔、孟明视、白乙丙、西乞术等,但在用贤方面就有些欠缺。譬如孟明视,主公明知道他是一个大将之才,强臣十倍,却不让他独掌三军……”
秦穆公将手一连摇了三摇:“卿这话就有些不对了。孟明视初来乍到,就委之三军之帅,卿怎么办?卿可是为寡人出过大力的人呀!”
公孙枝道:“主公不必顾及臣的面子。臣虽说不贤,尚且知道有国才有家,个人的荣辱进退与国家的兴衰相比,不值一提。况且,臣已年届五旬,贱体又有些欠佳,难以担当统率三军之大任。主公若是真的为社稷着想,也愿意让臣多活几年,那就应该允臣辞去将军之职,让孟明视独掌三军。”
“这,孟明视固然有大将之才,可他缺少历练呀,骤然把这么重的一副担子压到他的肩上,他担得起吗?”
“他担得起!主公当年起用臣的时候,臣的经历还不如孟明视呢。至少说,孟明视带过兵,打过仗,而臣没有。”
“他带过何兵,打过何仗?”
“霄山上的喽啰呀,难道那几百名喽啰不算兵?”
秦穆公语塞,良久方道:“此事干系重大,容寡人好好想想再定。”
“不用想,主公若是不允臣之所请,臣也来一个自断左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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