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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芙吃饱了,放下碗筷,辨不清眸中是?何种神色,微微摇头,开了口:“想回江南,但?又不能回江南。”
她深知祁明昀的心性,他等闲不会轻易死心,必要搜寻一番她的下落才肯罢休。尤其是?江南几州,永州、青州、安州,乃至依山带水的其余州县,他定会派人翻来覆去的找。
她怕被他找到,再一次撞入虎口。
至少这?几年,江南去不得,不如就留在北方,也?正好省了车马辗转,路途劳顿。
最终,经?几日彻夜商谈,她们定下去离上?京不远的益阳。
益阳虽临近上?京,但?在寸土寸金的其余几州中实在算不得是?块富庶之地。
前?几年一场瘟疫爆发,持续数年之久,导致益阳城死了许多百姓。许多人为躲避灾祸,选择背井离乡,早在外地安了家置了业。死的死走的走,益阳如今还?没缓过那股劲,仍是?人口稀薄,物产匮乏,一些江南商贾欲将生?意?引到上?京临州,也?多不会选择益阳。
可不求大富,只为温饱,追求安生?日子,益阳倒是?个?不错的地方。
祁明昀知她思念家乡,定会去江南寻她,可他不会想到,她仍在北方,就在距上?京一山之隔的益阳落脚。
收整了几日,带的东西也?不算多,三只包袱里只塞了几件寻常衣物。
这?日上?午,三人带着一只狗,乘马车出了城门。
兰芙掀帘探首,地上?留下道道深浅不一的车辙,耳畔过风,衣袂飞舞,身后?的参天楼阁化为疾速闪退的掠影。
天幕澄澈碧净,众鸟高飞,夹杂着浓重北音的人声渐渐消弭。
上?京便如一座牢笼,她终于走了出来。
马车行过条条蜿蜒曲折的官道,从日升走到月落,四周从红墙绿瓦到白墙黛瓦,景致截然不同,她们便离上?京越来越远。
墨时耐不住困意?,趴在兰芙腿上?睡着了。
入了夜,风寒露重,兰芙从包袱里拿了件厚袄盖在他身上?。
姜憬望着墨时的睡颜,突然慨叹:“日子过得真是?快啊,他如今都长?这?般大了,当年我们冒着风雪去安州时,他还?在你肚子里呢。”
“是?啊。”那年的光景叩入心弦,兰芙鼻尖酸涩,眼眶一热,“谢谢你小憬,万幸每次都有你陪我。”
姜憬恬淡一笑:“不说这?个?。”
夜很静,弯月旁卧着几颗明亮的繁星,唯能听见沉亮的马蹄声,与风拂过路旁草杆的簌簌之声。
车夫是?个?热情?女子,与她们一路畅谈,三人笑音爽朗,无拘无束。
后?半夜,兰芙不困,同姜憬谈起幼年之事,说起在黄泥地里打滚、去河边洗脚浣衣的日子。
兰芙有些饿了,伸手去包袱里搜摸包好的糕饼,却无意?间触碰到两颗微凉圆润之物。
她将东西拿出,摊在掌心,是?两颗明亮熠熠的珍珠。
她招呼姜憬过来:“小憬你看,这?两颗珠子我瞧着莹润无暇,许是?值些钱,等到了益阳,我先拿去当铺当了,换些银子,好供我们找到住所。”
这?是?她出来那日从披风的前?襟上?拽下来的,一直藏在袖间带了出来。
当时走得急,顾不上?多想,若是?将那些她常戴的首饰随意?藏几支出来,拆卸下来拿去当铺当了,往后?都不愁吃穿了。
他亏欠她那般多,她只取这?点东西也?是?她应得的。
次日清晨,山间薄雾缭绕,溪水淙淙,一束日光穿透朦胧白雾,洒在泠泠清溪上?,宛如一道摇曳的碎金。
马车再往前?行了几里路,泥泞山路瞬然平坦开阔,可见一座石砌的城门拦在眼前?。
她们付了车费,在城门口下了马车。
益阳地广人稀,难有上?京的熙攘之景,城中虽店肆林立,来往的百姓却不多,耳边是?粗犷陌生?的乡音。
终于到益阳了。
战报至
三人一日一夜腹中?未进?热食,只吃了几块冷点?心果腹。
下了马车,闻到各家店肆飘香十里?的热饭热菜,早已是饥肠辘辘。
顺着人流方向?,找了家生意红火的面馆,要了三碗肉丝面。
兰芙留姜憬带着墨时先吃面,自己则去了对面那家当铺,欲将手上的那两颗珍珠典当了出去,趁天黑前找到安身之所。
却未料到堪堪两颗只有小指般大的珍珠,丢在地上都不打眼,当铺掌柜捧在手掌左瞧右瞧,还寻了几个伙计来相看,欣喜拍案说竟值八十两银子。
掌柜虽尤为稀罕这物?,可?面前这位风尘仆仆的外地女子如何也不像是能拿的出这两颗极其莹润纯澈的珍珠之人。
他怕这东西来路不明?,日后万一事发恐受牵连,便要她拿出牙牌来明?示身份,将名姓登记在册,才敢安心收这东西。
兰芙信得过许京云,他说那两只假牙牌能用,她便褪下包袱,拿出里?头塞着的牙牌给那掌柜看。
掌柜瞥了一眼,确认无误,是良家女子不错,随即取出纸笔,要她在册上登名。
兰芙微微颔首,在纸上落了个陌生的名字。
“不知娘子是因何机缘得到着两颗珍珠?”
因上回有个男人拿着窃来的玉如意典当,不消几日便引来了官府盘查,当时差些连当铺都封了。是以掌柜格外谨慎,对流通到他这里?的物?件的来历丝毫不敢放松懈怠。
兰芙早在腹中?打好了谎稿,低头垂眸,话语清淡:“我?夫君这些年在南方一家富户家做工,几年前送我?这两颗珠子做生辰礼,说是主子高?兴,随手赏他的,能值不少银子。可?这几年他渐渐杳无音信,我?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带着孩子活得艰难,这两颗珠子日日供在那当宝也没什么用。一来怕遭贼人觊觎,二来眼看快过年了,还不如拿来当了,换些银子,也能有口饱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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