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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沈景昌想多了,徐妙仪又怎么会骂他呢?
……
寂静的郊野,山麓的庄子静悄悄的。
徐妙仪心脏不好,向来住不得吵闹的地方,出入行走的近卫下人都不禁尽量放轻手脚,生怕惊扰了她就会折了她的寿元。
但今日徐延是头一个这么做的。
这个中年的汉子,昔日徐祖父的护卫副统领,行伍戎马半生,他今天原本已经出门去了铸造局那边,急急狂奔回来,带回来的一个夏柳般抽条的少年人。
“大小姐,大小姐!小公子来了——”
徐妙仪霍地站起来,一把撩起盖在大腿上的毯子,直接冲了出去。
事实上,因为担心她心疾承受不住,去找沈星之前,沈景昌已经先以暗号联系了徐延,让人悄悄先回去送信,缓缓告诉徐妙仪了。
所以徐妙仪是知道的。
“大姑,对不起,我……”
“不要说对不起!”
徐妙仪强自忍住,但终究泪盈满眶,她竭力忍住,有点哽咽道:“这怎么能怪你?你是个好孩子。”
她深呼吸两下,尽力平复心跳,浅水蓝绸面襦裙让她看起来瘦削又苍白,但挺直的脊梁和举重若轻的缓行,让她看起来病态轻弱又有种无声靠山般感觉。
徐妙仪缓步行过来,拥着跪在她面前的沈景昌:“傻孩子,能一家平安,回归市井也是极好的。”
沈景昌一愣。
他本以为,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对整个徐家一派的影响是不亚于大地震,且对姑父和大姑这边影响也是尤其大。
他以为大姑会很生气,甚至会斥责,甚至骂他不配为徐家子孙,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再怎么难受挨骂也会坚持的心理准备。
但谁知。
他忽然感受到,有一滴泪珠低落在他的头顶。
明明那么多的头发,明明还有头巾,但偏偏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颗泪珠落在的头顶,自头发浸落头皮,他清晰感到道了那滚烫的温度。
沈景昌一时心中大震,他张了几次嘴巴,发不出声,良久,他哽咽地道:“……大姑,是不是因为,我,所以……”
沈景昌是今天才真正萌生的退意。
过去虽然被迫选入暗阁不是他愿意的,但他真的一直努力在为徐家复爵而拚命。
他比沈星还大一岁,流放入宫也没生病,当时他四岁了,他其实对父母、祖父、太祖父,还有叔祖叔叔们一大家子都记得很清楚,那个温煦和乐个个长辈疼爱融融的大家庭。
那个荣华煊赫的门庭,父祖的军威赫赫,教导他端正为人的家。
沈景昌是长房长孙,真正的长子嫡孙,他太祖父、祖父乃至父亲都对他教导非常严格,小小的他从小就对徐家门庭充满自豪,以支撑徐家是小小他的从小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信念。
他父慈母爱,一家和乐,就这么顷刻没有了。
他父祖一生的苦战之功,开创的魏国公府门庭,就这么没有了。
沈景昌想让小姑姑风光出嫁,不想让二姑再待在宦营这种地方,连和家里联系都不敢,更不想大姑饮恨离世。
所以他很拚命。
沈景昌对复爵是有执念的。
他以为家人也全都有。
但今天他突然意识到,原来不是这样的,家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萌生退意,原来更多竟是因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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