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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街上的热闹还未尽散,附近几条胡同都已经安静了下来。
陆念和阿薇一道走着回观花胡同。
风吹在身上,陆念抬手紧了紧披风系带。
阿薇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扶着陆念,轻声问:“您说,刚才这些话,能说通她吗?”
“能,”陆念说得很笃定,“我也没有全胡说,她那性子,和阿骏真的差不多。”
说好听些就是“顺从”,说难听了就是“盲从”。
这种“从”是一种习惯,听一月,便会听一年、十年,中间愣是不会去想拐弯的事。
不管身边有多少分散小道,就只会认准眼前的那一条,一直走到撞墙。
陆骏的墙是陆念给他砌上的,满面墙上用岑氏的血些写满了“继母是凶手”、“你蠢你就是帮手”的话。
于是陆骏无路可走了,被陆念踹一脚,现在又沿着“家和万事兴”、“只要你不乱指手画脚、这个家就和了”、“上有爹、前有姐、边上有妻子、下面有儿子,你在中间当一个废物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这么条定下来的路一步步走。
顺妃亦然。
她这几十年沿着“爱慕荣王”、“李巍要多听荣王的话”、“先把太子拉下来”这样的路走。
而李巍落在镇抚司手上、脱身无望就是她的那堵墙。
“她混沌了,”陆念冷声道,“她要不是觉得四周都是浓雾、自己看不清楚,又怎么会来寻我们?”
“所以,我们不用和她分析利弊,直接踹上一脚,让往东就是往东,就行了。”
阿薇颔首。
最混沌的时候,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自然而然会走上去。
顺妃若是个善于思考的人,就不会让李巍走到成为弃子的这一步了。
论直觉、论看透人性,陆念当真好本事。
“路已经指给她了,”阿薇道,“之后如何,就看她怎么理解‘仇人’了。”
谁是她的仇人。
当结局已经注定时,她最想拖下去的那个垫背的,到底会是谁?
这个问题,顺妃也在不停地问自己。
她最恨的是谁?
是废太子李嵘吗?
是步步紧逼的镇抚司和沈临毓吗?
还是永庆帝?
躺在宽敞又显得空荡荡的宫室的大床上,顺妃辗转反侧。
她赶在宫门关闭前回来,想先去御前复命,但她没有见到永庆帝。
永庆帝去新宠宫中了,并不在乎她到底从巍儿那里问出了什么“内情”。
顺妃只得作罢。
秋风重,吹得窗板响动,顺妃坐起身来。
没有唤宫女嬷嬷,只自己安安静静坐在床上,脑海里翻来覆去的都是那么几句话。
“母妃,我又是为了谁在做嫁衣?”
“走到这一步,您后悔吗?”
“娘娘,您更该多爱的是自己。”
如滚滚波涛,席卷而来,她站在垮塌的堤坝之上,躲无可躲,只能被卷入水流之中,顺着被冲下去……
而更多的声音又涌入了她的脑海里。
祖父母的,父母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劝说她,是她早在数十年前就听过的话。
时间流逝,但那些话语刻在了顺妃的心中。
也有永庆帝的。
还是皇子的他的告白,她头一次侍寝时、他的高兴,再往后好的坏的,亲近的疏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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