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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江昀清和大伯坐在后座,一直靠在车窗上不说话,他吊起来的那只手臂手掌看上去有些虚肿,以至于他歪靠的姿势都有些别扭。
他面朝车窗微微侧着脸,从后视镜里,陆闻川只能看到对方一部分侧脸和耳朵。
他有些怀疑江昀清是不是因为他的那句话生气了,于是主动开启话题,问他上山采风都画了些什么。
江昀清一时间竟没有答上来,今天他在山上待了一上午,但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的原因,总觉得哪里有些说不上来的空旷和孤独,脑子里也像是笼罩了一层薄雾,想了很多,但一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要下笔画些什么。
于是他只能摇摇头,说了句“没来得及”。
陆闻川也不知道是什么没来得及,但看江昀清也不像是愿意详谈的样子,也就没问,罕见沉默地一直开着车。
路上路过一家超市,大伯要陆闻川把自己放下,说自己老婆要自己买些排骨回家炖汤,还说不用等他,待会儿自己会坐公交车直接回家。
大伯回家的路在民宿相反方向,陆闻川便没再等,把人放下以后,让江昀清坐到了副驾驶。
他觉得好像江昀清只有坐在他旁边的时候他们才有话可说。回去的路还有十多分钟,他不想气氛一直这么低沉。
“心情不好吗?”
等红灯的时候,陆闻川注视着前方,终于搭话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江昀清觉得他的问法有些好笑,于是提醒他说:“陆老板,没有人能在倒霉后还能笑得出来。”
“所以还是心情不好。”
江昀清不知道他怎么就总结出了这么一个结论,敷衍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不过陆闻川说的也不错,他的确是心情不好,但却不是因为摔伤,或许摔伤只能算“心情不好”的连锁反应,毕竟人的情绪直接关乎运气,心情很差,运气自然也好不了。
他只是突然觉得自己来南清的这一趟非常没有意义,想见的人再也见不到,而想忘掉的事也一直忘不了。
他松散地靠到椅背上,视线再次转向车外,走马观花地注视着外面几乎成掠影的房屋和树木,在眼下难得能给他提供安全感的氛围里回忆过去的一帧一画。
他和宋淮之是大二那年认识的,在一次学校举办的校园模特大赛上。
江昀清学服装设计,在艺设学院,平常上课都在学校北端,吃饭就近在北食堂,社团也挨得很近,活动范围总共就那么一点儿。
而宋淮之学的却是金融,在商学院,平常活动都在南半边。两人从距离到兴趣爱好以及专业都相差千里,连个共同好友都找不出来。可以说,江昀清这辈子都没想过会认识对方。
又或者,宋淮之这辈子也没想过会认识江昀清。
因为他对江昀清一见钟情。
江昀清至今都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样子,那时候他站在学校临时搭建的露天t台下,在朋友的怂恿中被挤去了前排。音乐鼓点震动耳膜,他一抬眼,目光和已经走到台边的宋淮之撞了个正着。
江昀清有些不好意思,周围人太多,他被朋友推着,不怎么礼貌地挤过来的时候,好像还不小心踩到了谁的脚,不知道宋淮之有没有看到。
宋淮之当然没有看到,他的注意力全放到了江昀清泛红的耳尖上。说实在的,江昀清长了一张很难让人拒绝的脸,这张脸往往不会表现出特别生动的一面,但每一个微小的表情或眼神都足以吸引他人全部的注意。
宋淮之看了他很久,又或者并没有多长时间,总之在他身边的同伴小声提醒他的时候,他就按照原本彩排好的,又沿着t台的另一侧原路走回去了。
他记得彩排的时候主持人告诉过他,这里是别的选手展示的时间,其他人不可以回头。
但彩排没说发生意外该怎么应对,所以宋淮之还是没忍住,像是搭错弦一般,放任自己又回头看了一次。
江昀清似乎注意到了他,两人隔着很远对视了一眼,一愣过后又都匆匆转开了视线。
那以后没多久,江昀清又一次待在画室的时候,宋淮之来敲了他的门。
当时画室只有江昀清一个人,正对着眼前的雕塑练习肖像。他的思路被打断,脑袋慢吞吞地朝门口转,眼睛却还黏在画上,直到门口站着的人说了句“你好”,他才回过神一般,彻底转头看去。
宋淮之站在门边,遥遥地注视着他,脸上带着点儿高兴,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对他说:“你还记得我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满是期待,仿佛此行就是为江昀清而来。
江昀清头一回遇到这种情况,没怎么反应过来,有些专业病地从头到脚打量了下对方的穿着——潮流帅气,但很花哨。他立马就想起了那天在t台上频频回头的人。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问对方有事吗。
宋淮之看上去更高兴了些,拿出了自己练习了两天的说辞:“我听说你是服装设计专业的对吧?那个模特大赛的初赛我过了,但决赛需要自己准备一套服装。我想要一套比较亮眼的,你可以帮帮我吗?”
其实后来想起来,那时候宋淮之的借口实在是漏洞百出。且不说踏破铁鞋在全校那么多优秀的人里找了一个既不是专业第一,又籍籍无名的学生充当自己的设计师有多么匪夷所思,单是宋淮之这么一个平常忙碌,课程繁多,又比较随性的人为了一个本身就只是为混个学分才参加的比赛投入那么多时间和精力这一点就有些反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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