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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车来的几个医修哪儿敢有二话,钻进医疗车就跑了。
黄德柱在前头带路,引着几人走进丧葬用品店。
这店建在极偏僻的小过道内,总觉得阴气浓重阴风阵阵,门外堆放着黄纸元宝,人走过一抬眼就能瞧见脏兮兮的玻璃门内紧贴着一个红脸蛋的纸人,恨不得看一眼就绕八百米走,平时压根没什么人来。
店内的杂物和货品也摆放杂乱,面色蜡黄的店员悄无声息地从一堆刚叠好的金元宝里站起身,声音像是飘出来的似的:“仙门的也要下去?”
他起身和说话都带着点儿鬼气儿,把隋辨吓了一跳。隋家也是有经营殡葬生意的,看这些“同行”多少带点儿挑剔,嘀咕道:“严哥,你这得换个有点阳气儿的人招待啊。地方偏,东西杂,店员还吓人,这还怎么做生意……”
被董鹿捅咕了一下腰,这才赶紧住嘴。
“没事儿,都是熟人。”胡旭杰替严律开了口,“开门。”
那店员走路的动静也很小,像是飘着似地从元宝堆里走出来,飘着走到身后隔间半掩的门前。
没有完全关上的门中可以瞧见里头堆满的黄纸和花圈,他把门拉上,一只手从宽大的袖口下伸出——那并不能算是手,而是一只鼠类的爪子,细长的指尖塞进了门上的锁孔中转了转。
听得“咔嚓”一声响,店员才转过头来对几人点点头:“最近住院的妖有些多,仙门的来了别乱走。”
难怪妖族并不怎么介意仙门的人知道这处隐蔽地方,因为知道了也没用,这地方和六峰老年俱乐部一样,没有妖族领路,外人压根进不去。
门后的房间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铁皮房,几人一走进去,店员就跟生怕几人逃跑似地迅速关上门。
董鹿和隋辨头回来老堂街这些隐蔽的地方,好奇地左右打量,林生更是没见过这些,紧紧抱着奶奶的骨灰盒不敢乱动。
薛清极不大爱跟人接触,一进来就自觉地踱到角落站定,严律在门口按灭烟头跟上去,站在他身边儿把其他后进来的人隔开。
直到这“铁皮房”开始动了,董鹿等人才知道这地方原来是个电梯。
黄德柱解释:“这地方是坎精、嗥嗥和虺族一起组建的小医院,主要就是用来治疗因为灵力问题导致先天畸形的妖。有点儿简陋也没办法,这地方早几十年就建起来了,老堂街上很多没爹妈的孩子都是在这地方治病拿药的。”
那边儿几个小辈儿嘀嘀咕咕,严律也没打断,转而低声用古语问道:“你刚才跟隋辨说什么呢?我看那小孩儿都让你给说迷糊了,这孩子实心眼儿,你别老坑他。”
“问了些事情而已,”薛清极无奈道,“他也已有二十来岁了,人族到了这年纪,哪里还算是孩子,早该独当一面了。”
哪怕是二百岁,在严律眼里其实都没什么区别。
但这话说出来某人必定又要不乐意,妖皇竟然学会了把这话给按下来——主要他在跟这位曾经在他眼里是孩子的人确定了关系后,有些话也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严律心虚地咳了声:“问的什么?”
薛清极看他一眼:“我问他,是否知道‘净地’。”
“净地?”严律皱起眉,这词儿他还是头回听说。
薛清极伸出一根白皙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山怪留下的记忆中虽然看不清叫虚乾的男人的面目,却依稀记得一些零碎话语。那男人提到过自己是在寻找适合的‘净地’,我反复思索,觉得他似乎是认为山神庙下的洞穴便是合适的地方,但山怪和阵眼融合后却打乱了他的计划。”
严律对薛清极疯了似的直接将山怪的记忆碎片纳入脑中这茬仍有不满,提起时脸色就有点儿臭,很不耐烦地“嗯”了声:“你觉得这事儿或许跟阵有些联系,指望隋家那小孩儿能知道?”
“他很有些天分,或许是知道的。”薛清极这会儿倒是老实了,他凌晨时已在车上吃到了自己撒出的回旋镖带来的攻击,原本的那份儿偏执终于知道要收一收,但收得并不怎么利索,“我是有私心,想要看看我未曾参与的你的那千年,但毕竟也是真想寻求线索,现下你问了我也直说,不知妖皇何时才能大发慈悲,不再拿这臭脸对着我看?”
严律从他的话里听出点儿委屈,先被“臭脸”气得面色一黑,随即又顿了顿,重点落在“看看我未曾参与的你的那千年”上,心里忽然多出点儿不落忍。
他活的寿数够长,许多事情都已有些麻木,感情更是一窍不通,总觉得任何事儿都能慢慢来。
但对薛清极来说却并非如此,人族寿数短暂,他没有时间耗在与严律的沉默冷战上,所以千年前才会巴巴捧着自己的画跑去弥弥山,唯恐严律再跟他置气。
短寿者总是比长寿者的感情压缩的更浓重,“时间”是压在他们头上的巨手。
严律的臭脸稍稍弱了些,嘴上仍不肯认输:“我得让你长长记性,省的以后天天跟我发癫。”
继而又伸手过去轻轻按了按他的后腰,“坐车上这么长时间伤口怎么样?等会儿去换个药,妖族的药和仙门不太一样,但外伤治起来都差不多。你这身板儿,我以后是真得换辆车座好点儿内部宽敞的车了,不然就你这疯劲儿,回头再把你给颠散架了。”
薛清极一时不知该怒该笑,但心底先想到的却是另一茬——严律开始想以后了。
千年前严律虽然还没活的这么邋遢,但也是过一天算一天,他自己是个死不了的,所以从不为日后做打算,带着薛清极游历的时候也大多走哪儿睡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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