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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宜抬头看,李雾山正朝着他们这个角落走来。或许是包房温度不高的缘故,她莫名其妙地手有点抖,两只手都塞进了衣兜。
“在聊什么?”李雾山神色自若地走过来,把胳膊上的外套随手搭在椅背上。
林菁菁化着精致的妆,一头漂亮的头发黑丝缎似的披在肩上,笑着说:“骂领导呢!社畜嘛,都懂的!”她大学毕业后回了余城,目前在一家国企上班,每日悠闲却无趣。
李雾山笑了笑。包厢里到了十几个人,看到他都过来拍拍肩膀问一下近况。李雾山也客气地跟他们寒暄,平易近人的样子让褚宜不敢认,这还是五年前生人勿进的李雾山吗?
十分钟前,褚宜走进包厢的时候,受到的待遇和李雾山相差无几。几个熟稔的女孩子看到她就冲上来给她一个拥抱,男孩子则害羞地站在一边,喊她“褚老师”,笨拙地夸她“褚老师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褚宜在心里吐血,我还没到三十岁,什么叫“看起来年轻”!
林菁菁亲密地挽着她的手,俏皮地问:“老师还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当然了,”褚宜自信地说,从左到右一个个报出他们的名字,“林菁菁,付岩,关蓝……”数到最右边戴眼镜的男生,她犯了难,想了一会儿,放弃地说,“就记得你叫眼镜儿了,大名我还真忘了。”
男孩儿咧嘴,扶了扶鼻梁上的镜框,说道:“没事儿老师,上学的时候也没几个人喊我大名,我叫程小凡。”
这倒是实话,程小凡是班里的化学课代表,小小的个子话不多,大家都喊他“眼镜儿”,时间久了,都不记得他大名叫什么了。
这么几年,大家变化都不少,但光看脸,一群二十出头刚从大学毕业的孩子脸上还带着青涩气息,五官还是高中时候的样子。一群人围着褚宜坐着,自在地说话开玩笑,明明很久没见了,相处起来却一点不生分,就好像昨天才一起上过晚自习。
褚宜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昨天特意让李雾山给他发了三班的毕业合照,对着照片一个一个认脸,就怕今天没认出来人尴尬。
微信收到照片时,她第一反应是去找李雾山。李雾山也很好找,这么高的个头儿,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右边,头发稍微长了一点,穿着校服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愣愣的。褚宜不禁想,即使是李雾山这样出挑的脸,拍大合照也一样呆。
褚宜出神了片刻,回神的时候李雾山坐在原先林菁菁的椅子上,与她只有几十厘米的距离,手肘撑在桌面上正跟她说话。
“什么?”褚宜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
“你妈妈还好吗?”李雾山重复了一遍。
褚宜这才明白过来,李雾山刚刚是在问她妈妈的情况。
昨晚她捧着手机看着照片认人的时候,刘海莉女士铁青着一张脸进了家门,包和丝巾都随手扔在沙发上,气呼呼地骂人。
据她所说,她在商场的停车场正要开出去,被迎面过来的车给蹭了,那蹭她车的男人不占理还野蛮,几乎要对她动手,最后还是被一个小孩儿拦住。男人上车跑了,她想补偿那小孩,小孩也一个没看住,跑了。
刘海莉坐在沙发上念念叨叨,一边骂那男人无耻,一边怪那小孩跑得太快。老褚给她端了盘水果让她消消气,劝她:“车刮了无所谓,人没事就好。”
刘海莉一头鬼火无处排解,眼睛一瞟看到褚宜趴在沙发上玩手机,几个小时前还暴涨的母爱瞬间回归水平线以下。
“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一天到晚就在家瘫着玩手机,你就不能出去活动活动?”刘海莉数落道。
手机里李雾山正问褚宜明天是否需要他开车来接她一起去聚餐,她快速地回复他不用了,抬头看了眼刘海莉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我妈在生气,不聊了”,终于放下手机,应付更年期的母亲。
褚宜心里想的是“我在首都天天上班活动得够多了,放假不就是要在家休息吗”,开口却做小伏低:“明天我就出去活动了,妈,你吃草莓,草莓特别甜!”
说完眼疾手快,叉起果盘里的草莓就往刘海莉嘴里塞。
刘海莉嘴被占住,翻了个白眼不念叨她了。
看着李雾山一脸关心地凑近,褚宜答道:“没事,就是车被刮了跟人吵架,心情不好。”
李雾山点了点头,把桌子上的果盘转到自己面前,拿起一个砂糖橘,剥了皮递给褚宜。
褚宜没有第一时间接过来。他俩旁边坐着不少人,李雾山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打了一圈招呼,唯独没有跟褚宜多说话。要说他俩不熟,林菁菁刚一起身上厕所,李雾山就自然地坐在她的椅子上,旁若无人地跟褚宜说话。
在其他眼里,褚宜和李雾山恐怕不是不熟,而是有点熟过头了。
“不吃吗?”李雾山拿着砂糖橘,看她不接,问道。
褚宜咬了咬牙,接过来,整个儿扔进嘴里。
砂糖橘也很熟,甜过头了。
林菁菁从卫生间回来,看到自己的位置被人占了也不恼,自己绕到褚宜的另一边坐下。李雾山也安然坐着,全然没有起身让座的意思。
褚宜吃着李雾山给她剥的砂糖橘,感觉很多双眼睛似乎在望她这边看,不自觉地扭了扭身体往林菁菁的方向靠近,问她:“蔓蔓怎么还没来?”
“说是堵车了……”林菁菁答道。话音未落,包厢的大门再一次被推开,经年未见的鲁蔓从门外探了探头。
林菁菁大笑着朝她挥手:“别看了,是这儿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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