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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谷的乱葬岗,莫说夜半,就是青天白日,寻常人也不敢踏入,无需行至深处,只在树林边走上一圈,便觉头皮麻涨,腿里灌铅。
暮色沉沉,山谷闭塞,偶有夜风习习而过,夹杂的皆是腐败之气。
已是亥时末,万籁俱寂的夜却被一阵疾驰之声踏碎了。
两匹棕红色骏马闪电般飞驰而来,所踏之处碎石翻飞,马蹄声由远及近,在一棵百年青檀树下戛然而止。
走在前头的阿蘅身背一杆银色长枪,面色清冷凌厉,一身黑色夜行衣,长发用发带简单束起,她缰绳一勒,在骏马的嘶鸣声中翻身而下。
阿蘅在青檀树下绕了两圈,惊诧道:“小姐,还是刚才那棵树,已遇见第四次了!”
苏灵身披一件水墨色斗篷,不慌不忙地褪去帽子,两端发髻处的浅碧色发带迎风飘飘,轻扫少女明媚的脸颊,月华如水,湿淋淋洒在身上,白皙的肌肤又笼了一层绒绒的玉色,仿若幽静松林中流淌而过的清泉。
闻言,她轻巧地翻身落地,腰间悬挂的引魂铃随着起伏叮当作响,行至青檀树前细看,树干上的鲜红色符咒早已风干,苏灵缓缓道:“看来这砌墙之鬼,非等闲之辈,咱们被盯上了。”
一入乱葬岗,罗盘便已失灵,无法指路,当两人第三次途径此树,苏灵曾用朱砂在树干上画了破障路符,符指东方,纵使在迷阵中,也只需一路东行,便可走出明月谷,可眼下,这破障之法却对迷阵却毫无用处,足见设障之鬼不同寻常。
修仙弟子都开了天眼,能见鬼魂,眼下举目四望,却半只鬼影都不见。
皓月当空,却似被一层薄雾蒙住,月光染上一层血色的光晕,今日五月十五,好个阴气重重的迷夜。
掸掸身上的尘土,苏灵沉思片刻道:“不急,咱们平日修的便是捉鬼之术,这鬼迷藏了这许久都不现身,应是也有忌惮。”
阿蘅把那杆长枪攥的更紧些,若有所思:“会是谁呢?明月谷本就是风陵山庄的辖地,哪个不长眼的鬼敢拦咱们风陵山庄的人。”
两人靠着那棵树席地而坐,明月谷距风陵山庄不过百里,依照计划,戌时两人便可到家,哪知在这乱葬岗上遇到传闻中的“鬼砌墙”,周旋了一个时辰也未顺利破解。
所谓“鬼砌墙”便是拦路鬼所设的迷瘴,目的是把行人困在其中,不同的拦路鬼所图也不同,有的仅是无聊,想逗路人玩罢了,有的则是为了吸人精魄,以增法力,若是碰上品阶高的恶鬼厉鬼,死无葬身之地也是极有可能的。
苏灵沉思片刻:“阿蘅,你可还记得之前在水驿客栈的见闻。”
阿蘅甚少见苏灵有这般严肃的表情,当即紧张起来,她稍稍回忆,心中更加忐忑:“记得,那伙计说,近一个月来,明月谷闹鬼。”
归途中两人住进一处驿站,伙计见两人向东而行,不禁小心提醒道:“两位道长,若是往东走,可千万绕开明月谷的乱葬岗,那地方闹鬼,这个月都死了七个了!听说那恶鬼专杀修士,被杀之人死状极其惨烈,都是生前被活生生剥皮,死后只留尸身,人皮都不知去向!”
饶是见多识广的苏灵眼皮都不禁跳了几跳:“还有这事?我倒是不怕,有幸遇上还能过上几招。”
那伙计脸色立马变了,对苏灵挤眉弄眼道:“道长,这可不兴说啊……”
阿蘅握着银枪的手心已有一层细汗:“这话当时听来并不觉得可怖,今日细想竟有毛骨悚然之感。”
话音未落,“嘎嘎”两声刺耳的尖啼陡然迸出,如平地响惊雷,在耳边炸开。
两人皆是一惊,旋即背靠背紧贴一处,阿蘅的右手掌心已窜出一股金色火苗,做出迎敌之姿,她的体质无法炼气化元,不能修炼仙法,却天生能驾驭常人修习不得的金轮烈火,此火至烈至阳,刚猛无比。
须臾,除了这两声鸣啼,并无其他异样。
探头看了看四周,不远处,一小群乌鸦正扑在一具尸体上争抢着吸血,刚才的叫声,正是从那传来。
苏灵长舒一口气,摇头道:“倒不如是恶鬼现身,大半夜的这般一惊一乍。”
阿蘅收起掌心的火苗,好似下定决心,咬牙切齿道:“小姐,若是无法破障,不如叫那鬼出来,打一架倒是痛快,好过在这折磨。”
思索片刻,苏灵轻笑一声:“好,打赢了,咱们功成名就,打输了,咱们黄泉作伴,那边的船夫我认识,兴许能渡咱们先过河投胎。”
说罢,她从袋中扬出一把纸钱,拿出一根香点了,香头的火星刚燃了一点,就悄无声息的熄灭了,随即,一股尸身的腐臭味袭人而来。
苏灵面色凝重了些:“这恶鬼品阶不低,但好像有些惧怕我们,当下不退不进,只跟咱们干耗着。”
话音未落,又是几声乌鸦鸣啼,让本就烦躁的苏灵几欲耳鸣。
冷冷地向那群乌鸦扫了一眼,好像看见何物,苏灵眸光一闪,又细细确认了几遍,旋即,嘴角勾出一丝笑意:“苍天有眼,祖师显灵,阿蘅,你看那尸身胸口上落着的乌鸦。”
顺着苏灵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中躺着一具死尸,尸体全身暗红,多处呈现黑色,细看才发现,此尸已被剥皮,人皮不翼而飞,定是传言中恶鬼的手笔。
就着月光再看那死尸身上落着的几只乌鸦,其他都无甚稀奇,唯独胸口处那只,毛色漆黑欲滴,好似饱蘸浓墨刚画上去一般,满身黑透,那双眼睛却独独是血红色,与它对视时,犹如跌进深不见底的血池之中,几乎溺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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