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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四小偷
十九瘀痕(下)
“我跟梁明认识那会儿,他应该是刚接手盛城际……当时货运仓储的办公楼还没搬出市区,就在湖畔新城那条路的尽头,烈士山公园的路口。”张警官端正了上身遥遥一指,虚点着坠在彻亮天幕下端的山头,“知道马旭宏跟梁明认识,而且来往挺多,也是在那时候。”
顾队长近来几乎成天整宿地泡在程烨自杀身亡的诡秘之中,对马旭宏背后那点儿幺蛾子零零散散了解不多,他皱了下眉头,语气里仍旧掺杂着观望的态度:“他们俩是怎么撺掇到一块儿去的——我记得马旭宏在盛城际闯过大祸?”
“这里头的猫腻,就不得不提当年盛城国际培养接班人的事儿了。”
张警官托着下颏搓了搓胡茬儿,一知半解地抽了口凉气,端着肩膀抖了两抖:“好像是梁家哥儿俩刚开始分别主管房地产开和仓储物流吧……一个是管奉南那几条老街的拆迁招标,一个是管公路货运啊、海运啊这些,拓展客户,算是老梁总重病退居二线之前的考量选用。奉南那片儿的事儿顾队应该知道,盛城国际最开始竞标没成,别地儿的开商风风火火的过来,结果拆迁违规砸死了老头儿老太太,乌央乌央的都跑路了,乱七八糟地拖到去年,盛城国际才正式接手。梁明就是趁着房地产开吃瘪的时候,签了几个货运客户的大单子,盛城国际一把手的位置这才交给他坐,另外那个梁家的少爷好像还挺受挫,出国呆了几年,现在应该是回来做二把手吧,总监还是什么的,我记得在哪儿听过一耳朵……”
顾形稍一思索,恍然抬了下眉毛:“梁明签的大单子有问题。”
“马旭宏之前在盛城际跑车的时候在仓库偷过东西,还带着客户想偷偷走私的古董悄么声地避开了千八百里地的各处临检,塞在犄角旮旯里夹带到南边卖了个相当不错的价钱。梁明八成就是因为这事儿,觉得马旭宏这家伙是个‘人才’。他手里那几个大单子能签订,估计跟这个小插曲也有点儿关系。”
张警官话说半道,朝着顾形伸手掂了掂,讨了根儿他兜里所剩无几的烟:“唔……反正前情提要也就这些。因为马旭宏经常往劳动湖这边溜达,梁明算是替他买个平安,至于具体的情况……他们不想说,我实在没必要自己找不痛快——十三一盒那个?”
顾形把他兜里皱巴巴的硬质烟盒捏平整,抠出一颗递给张警官:“啧,瞧不起谁呢,这可十四块!平时都抽六块的……这两天到处跑才买的十四这个。”
“反正偶尔晚上货车能进市区的时候,看见过马旭宏半夜爬上盛城际的厢货。但我其实不怎么想跟他打照面——方四那地儿的问题基本上打眼一看就猜得出来藏了多少麻烦,我没那个充当保护伞的余力,收的这点儿钱,无非是当值的时候含糊一点。”
张警官捻着烟没点,捏了捏滤嘴就夹在耳朵上面:“方四这人是真的挺油,据我观察,他手里应该不止马旭宏这么一个货源,但他却借着死了人的契机,把马旭宏这一条线上的事儿都抖落出来——我不太敢保准,这小子是为了寻求自保,还是得了什么指使丢卒保帅。虽然可能有点儿马后炮,不过仔细想想,打从沣西那边查彻了一个重大团伙开始,马旭宏出狱以来属实有点儿……躁动,那天我没等拖开小江就着急给梁明打电话就是有点儿不踏实,想探探他的口风。现在来看,应该也是有那么丁点儿的关联。”
“跟梁明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就没有什么特别值得留意的事情吗?”顾形安静地听着张警官辗转又矛盾的叙述,沉吟了几秒钟,直白地开口:“马旭宏出事当天,你跟梁明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了什么没有?……比如灭口什么的?”
“梁明看着像个街溜子似的,但花钱是花钱,人命是人命,当着我的面,说话的底线他还是知道的。毕竟我只是收钱行方便,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金钱往来摆在那儿,他对我的信任有限。”
张警官抠了抠执勤裤子上不知道从哪儿飞溅烫出的烟花火药斑痕,快刮动的指甲忽然一顿:“……马旭宏出事故之前,梁明好像挺生气。接上电话那会儿应该是正在跟人吵架,提了一嘴他在酒吧街找车的事儿。但他对于马旭宏因为小偷小摸被抓这事儿反应不大,他说‘那废物也不是没蹲过号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自己清楚,你不用管他,别露怯就行了。’我还以为梁明是真的不在乎马旭宏这人手里的那点儿破事儿,谁成想出了小区就看见他那台车撞了过来,呵……都不是什么善茬儿。”
————
“是!我是认识张警官,也认识马旭宏,但这有什么问题吗?我正常交朋友也不行?谁规定做个生意就不能认识警察?打个电话怎么了!那马旭宏跟我面前也不敢偷东西啊!我管他是不是贼呢?!就是赶巧车被偷了还撞了人……怎么就成我蓄谋已久了?!有证据吗?!撞死他对我有什么好处?你们刑侦可真逗……早上打人的事儿处理完了吗?这会儿换个漂亮小姐就想栽赃是吧?”
梁明燥着脾气扯了下本来就大敞的衬衫领口,抖搂着刚刚一时冲动招惹不成被“吭啷”上锁的手铐,扇了扇涨红的脖颈,挑衅地扑腾了一会儿又偷摸朝着桌子对面正打哈欠的江陌脸上一瞟,别别扭扭地清了下嗓子,侧身躲过若有似无地扎在他身上的视线,端起纸杯小小地抿了一口,稍微压下拔高的声调。
“以前盛城际的办公楼就在劳动湖那边,做生意跟管片儿派出所的警察打交道很正常……至于那个马旭宏,你们警察不是随便一查就知道,马旭宏以前在我们公司跑过车,虽然出了点儿事情,但他人机灵,也一直有联络,在湖畔新城那儿纯属巧合,就……碰到了,打个招呼。”
江陌并没有反驳这点儿快被梁明翻来覆去嚼碎说烂的借口,只是抹了下困得涌出泪水的眼角,若有所思地看向梁明撇开碎翻开领口露出的后颈,扬了扬下颏,好奇地开口。
“你脖子后头的瘀青是怎么弄的?不像是今天打架的痕迹……看着可挺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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