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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后,容玘已多日不曾见过明熙了。
他知道她还在暗中提防着所有人,生怕再有人对他下毒手,只是她不再进他房里,他只能从李泰的口中勉强知晓一些有关她的近况。
她不愿跟他见面,不愿听他说起从前的那些事。
他明白她的心思,却也没法可想。
多亏宁太医的针灸和楚明熙钻研出来的药方子,容玘体内的余毒日渐排尽,身子一天天好转起来。
至于下毒者是谁,容玘尚且还没头绪。
利益牵扯太多,若真要论谁有可能对他下手,几乎人人都有嫌疑。
日落西山,服侍楚明熙的丫鬟墨菊抱着白日里晒过的被褥步入屋内,走到床前将被褥放下。
早前楚明熙便叮嘱过众人,若条件允许,尽量趁着放晴的日子多在院子里晒晒被子,旁人是否将此话听进了耳朵里暂且还不确定,墨菊虽是个丫鬟,却是个分得清好赖的,她最相信楚明熙说的话,见到外头日头好,便会抱着被褥去院子里晒晒,从不嫌麻烦。
她才将收进来的被褥摊开铺在床榻上,定睛一瞧,气得埋怨道:“哪跑出来的蛾子,好好的被子倒被它给弄脏了。”
也是她贪心了,见今日日头难得的好,便想着多晒一会儿太阳也是好的,直等到太阳下山了,才去院子里收被子,院子里光线昏暗,她收被褥的时候也没仔细瞧过,倒是将扑在上面的蛾子裹在被子里一道收进了屋里。
她一壁拍打着粘在被子上的飞蛾,一壁琢磨着是不是将被子拆开了重新洗过再用。
楚明熙放下手中的医书,若有所思。
先前她总想明白谁才是下毒之人,她显然是钻进了死胡同,人人皆有动机,瞧谁都觉着可疑,便是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到真相。
既是想不出来,不若换个思路反推回去,不去推断谁是投毒者,而是着重分析那人是通过何种方式下的毒。
要对一个人下毒,不外乎通过吃衣住行这几个方面。
容玘不比旁人,无论是吃食、穿衣还是居住方面,都是他最信任的心腹近身伺候,旁人想要下手,得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容玘每日都会召集诸位大夫询问时疫一事进展如何,但下毒者同样没法趁此机会得手,前来江州做防疫工作的大夫当中,不乏熟知毒药的高手,万一被人识破,投毒者死无葬身之地。
此举风险过大,下毒之人不会选择这种方式下手。
如此看来,唯一剩下的只可能是行。
最近这段时日,容玘为了控制江州的疫情频频出门,基本上是坐马车来回。
马车里摆放的茶具和点心,李泰素来是个细心的,定会留意着容玘用的茶点,按理下毒之人想要在茶点和茶具上做手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除却这些,还有什么地方能让那人得手呢?
楚明熙阖上眼,凝眉沉思。
放在桌面上的手指动了一下,她倏地睁开双眼,答案呼之欲出——马车上的帷幔。
下毒之人每日取少量毒粉混在水中,将沾了毒的水喷洒在帷幔上。途中,有风刮过,帷幔上的毒粉被风吹干之后,就会漂浮在半空中,不知不觉中,看似粉尘毒粉被容玘吸入体内,量虽少,不至于一下子就夺了他的性命,可长期如此,容玘体内的毒素不可避免地越积越多,想要将他毒死,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此手段虽好,轻易不会叫人起疑,却需要下毒者赶在容玘出门前,在马车的帷幔上做好手脚。
想要确保对马车做好手脚不被人瞧见,或是被人瞧见了也不会叫人起疑心,如此推断,下手之人只能是马厩里的马倌。
翌日一早,楚明熙比平时更早起身,匆匆洗漱过后,便一个人悄悄去马厩查看容玘坐的马车。
她环顾周围,见四下无人,快步走到马车前,伸手掀开车帘,才要倾身钻进车内,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谁?”
她动作一顿,蓦然回头望去,见一个马倌模样的男人正脸色阴沉地打量着她。
楚明熙手心微潮,抿唇与他对视。
马倌认出她来,神色讶然:“楚大夫,您来这里做什么?”
楚明熙到底不再是当初那个居住在南边的小姑娘了,在湖州经营医馆数年,已历练出从容淡定的本事,无论心中如何慌乱,面上却分毫不显。
“殿下落下了一样极要紧的东西,要我过来找找。”
事关太子殿下,马倌便是心中再不愿,也只能退至一旁让她进了马车。
楚明熙一进了车内,赶忙放下车帘,细细从内查看帷幔,一边屏息静气地留意着车外的动静。
久久未听见马倌的脚步声,她立时明白马倌还未离开。
她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腔,只觉着呼吸都要停滞住了。
眼下她和下毒之人,仅隔着一道车帘。
明知容玘是太子,还敢投毒,可见得此人当真胆大包天,他背后的势力应当也不小,万一她一个不慎被马倌瞧出些什么端倪来,难保不会直接灭了她的口,事后再制造出她意外身亡的假象,到时候又有哪个会起疑心?
方才她在马倌面前未曾露怯,可面对行凶之人,她心里到底是有些害怕的。
她暗劝自己冷静些,手指依然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她深吸两口气,强自镇定下来,目光投向车帘。
车帘布料颜色较深,帘子上还绣着龙凤图案,一眼便可分辨出这辆马车乃是太子殿下的专用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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