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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
(一)
回到办公室,陈米坐在座位前,失了魂地盯着面前的电脑。
庆晨走到陈米面前,拍拍她的桌子,她尖叫了一声站起来,瞪大眼睛看向面前的庆晨。
庆晨边疑惑地问“怎麽了”,边绕到电脑屏幕前。
里面打开的照片里,右下角是一头漂亮的金发洒在灰黑的地板上,血红色渲染着边角,照片的焦点却被正在燃烧的白大褂占据。
庆晨奋力举起笔记本电脑,放大右下角的细节——她知道那是谁,她知道,但她不知道,她用力地祈祷她不知道。
陈米将手挡住庆晨的视线,庆晨的眼睛被黑色阻隔,脑子却不断地在回放刚刚那抹漂亮的金色:“她……她是谁?”
庆晨的声音颤抖地明显。她用力握着笔记本的手已经被急剧上升的心跳支配,血液狂奔上了大脑,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声音,又一次问道:“她……是谁?”
陈米用尽了蛮力才将她手上的笔记本电脑拿了回来,用力盖上屏幕,紧握庆晨颤抖的拳头,闭上了双眼,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
陈米点了点头。
庆晨忍不住眼泪,挣脱陈米的手,绷紧的手指指着放在桌面的那台电脑,又问了一次:“她是谁?”
陈米张开了嘴巴,舌头悬在半空,喉咙却怎麽也发不出声音。她又紧闭嘴唇,用力地吞了吞口水,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巴,舌头悬在半空,声音伴着眼泪说出了第一个音节。
庆晨睁开眼睛,看着陈米嘴巴的形状,眼睛越来越大,眉毛挤得越发扭曲,是她接下了陈米没有说完的那个名字:“Doris?”
陈米负着千斤重的石头,弯了腰。
庆晨笑了。她不信。
“她是B国的记者,她是B国的记者,她怎麽可能……她不可能的,她……她……”庆晨在过道上来回踱步,手上不停的拍打着,嘴巴一张一合地笑着,“她不会的啊,她怎麽会呢?”
陈米拉住庆晨,就连彼时仿若知晓一切的陈米,都说不出一句话。
“陈米你说话啊,怎麽可能是Doris?”庆晨反握住陈米的手,虔诚的祈祷着陈米接下来的否定,“你知道的啊,Doris是B国的记者,B国……”
陈米紧闭双眼,石头在庆晨的注视下越来越大,她身上的真相,越来越重:“Doris本来是想在医院采访士兵的,这张照片的背後,是我还没注意到她的身上,还奔涌着鲜红的血液。”
“她还活着?”庆晨握住陈米的手抓的更紧了,她无限的接近将自己藏起来的陈米,她仿若在沉重的真相中看见了耀眼的黎明。
“她死了。”陈米站直身子,逼着自己说出这三个字,“她死了。”
庆晨终于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战争第一次带着死亡,就在她的面前,拉开了灰色的帷幕。
(二)
也许是之前在记者会上看过这张照片,又也许是战争的原因,我对于这张照片的惊吓,远没有庆晨受到的多。
马骋燃将庆晨扶起来,安稳地坐在椅子上,我趴在陈米的身後,这张照片对我来说,有股太亲切的温热感了——
仿佛我真的在这个场景里出现过。
声音里先响起的是巨大的爆破,接着是尖叫声丶哭声丶血液喷薄的声音丶建筑轰然倒地的声音丶警报延迟响起的声音……
我找不到声音了,我的耳朵炸裂般的疼痛,紧接着是手臂丶血液丶脸颊……
声音渐渐消失,疼痛逐渐散去,我感受到了鲜活的跳动,意识渐渐恢复,终于能睁开双眼的我,第一眼看见的,是陈米的泪眼婆娑。
她又能看见我了。
她用口型对着我,将眼泪化作气力,颤抖地说了声:“对不起。”
我不懂,为什麽她要说对不起。
但是意识控制着的虚幻身体让我飘到了她的身前,隔着空气抱着触摸不到的她。
我只是想抱抱她,拍拍她的脑袋,和她一起承受这一刻在她身上沉重的苦痛。
可是我只是个灵魂。伸手摸去,只有空气里的冰凉。
(三)
Doris死亡的新闻很快就登上世界新闻的页面,但对比于民衆们更加关心的八卦新闻,版面小到如果不是庆晨特意去找,根本看不见。
她把那个消息截图且框住发送到有马骋燃和陈米在的微信群里的时候,马骋燃无奈的笑笑:媒体嘛,大家都是要赚钱的。
陈米却坐在电脑前,看着小小的版面一言不发。
马骋燃碰碰陈米,问道:“你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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