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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裴明悯说:“我从前知道西北穷苦,但也只是有个概念。我亲眼见过的汉中、江南、江北、宁西乃至京畿,哪怕称不上富庶繁华,也有各自特色,至少百姓安居乐业。甚至偶尔会想,能穷到哪里去呢?”
他顿了顿,轻轻叹道:“却不想在地理志和朝廷邸报里的寥寥数言,是十几日也走不完的赤贫大地。”
贺今行听进耳里,沉默了许久,才哑声道:“环境如此,一地兴衰并非由人力完全掌控。出生在哪儿无法选择,但你看我们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在为生存努力。”
裴明悯替人扎好发髻,想到他来自更加边远的秦甘路,拍了拍他的肩膀。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前把凉席卷起放好,又各自在其上放了一锭白银。
夏日夜短,白昼暑热又盛。师生为趁着早间凉快多赶一段路,吃过早饭便启程离开。
老夫妻并未挽留,拿出一叠炊饼和几个鸡蛋给他们。
裴明悯不要,老人家硬要塞到他怀里,边塞边向他说了一句话。
他听不懂方言,正想问向导,站在他身旁的贺今行就说:“老奶奶说的是,搁点儿油一炒,好吃。”
“鸡蛋?”
“嗯。”
他微微动容,珍惜地收下。
两人一齐躬身道谢,走出几步便让对方不必再送。
老夫妻互相搀扶着,站在坎上向一行人挥手。
他们逆着晨光,轮廓融入背后几间低矮的土房,仿佛一同扎进了脚下的土地里。
唯有淳朴而浑厚的甘中方言随着离人飘向远方。
“那老伯说,‘伢子,好好读书’。”这一句由向导翻译,“看出你们是书生了呢。”
两个少年人走在后面,一个背着书箧,一个背着古琴,都应了声“嗯”。
张厌深拄着拐杖,步伐稳健,“这里能读上书的孩子都非常能吃苦,考试很厉害。”
“可是据我所知,近二十年来科考所出进士很少有甘中籍贯的。”裴明悯有些诧异。
“那你可知从甘中走到宣京要多少纹银?”老人微微一笑:“况且文官只分南北,何曾分过东西?”
少年一怔。
这个话题就此揭过。
山路狭窄,他们牵着各自的马匹,坡度平缓下来,才骑上马赶路。
向导领着他们把周边地域走遍,绕了一圈后回到银州。
师生三人在客栈好好地休整一夜,第二日天一亮,再度出发前往下一个州。
官道平整,马车宽敞舒适。早间太阳不大,两边车窗上的绸帘挂起,垂下的新纱帘薄如蝉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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