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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来吧。”林雨竹掀开了帘子。
一半出于善心,一半出于好奇,林雨竹微微颔,示意二人上车。
那男子坐在马车副辕,那女子弯腰钻进了车厢,待坐定后,她先开了口,“多谢姐姐相助,我父女二人感激不尽。”
“小女子姓林,单名一个‘霜’字,家父名讳上震下岳。”
林雨竹闻言眉梢轻挑,有些惊讶,“倒是巧了,我也姓林,双字雨竹。若是你们暂时无处可去,我在镇上倒有个铺子……”
不待林霜说话,车外的林震岳咳嗽两声,“原来是本家。林娘子心善,老朽惭愧,能得载我父女一程,已是叨扰了。”
林雨竹淡然回应,“林叔父客气了,不过是顺路。”
车内林霜冲林雨竹讪讪一笑,压低了声音,“不瞒姐姐,我父女刚从县狱释放,实在怕晦气累人,只求带我们一程,便千恩万谢了。”
林雨竹听这父女言下之意,不愿意深交,也就点点头不再说话。
车内蓦然寂静,只剩车辕晃动的咯吱声。
沉默片刻,林霜可能觉得尴尬,倒是主动提起话头,“林姐姐,我父女蹲了三年大狱,今日才得自由。身上有些脏……”
林雨竹目光扫过林霜粗布衣上,果然还有些污渍,最终落在她膝盖上,“你们刚从县衙出来?”
林霜将释帖坦然摊在膝上,指尖微微收紧,“正是。家父旧疾复,行不得长路。若非实在艰难,也不敢贸然拦车相求。”
“无妨,江湖救急,理所应当。”林雨竹手指轻敲车壁,若有所思,“我看霜妹妹倒像是习武之人。”
林霜眸光一凛,下意识的缩手,随即垂掩饰,“乡下人做些粗活罢了,不值一提。”
林雨竹不置可否,顿时车内又静默下来,只余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林霜咬了咬嘴唇,“姐姐莫怪,我爹年轻时当过镖师,我自小跟他学过些把式。哎,也正是因为这个,三年前心高气傲,闯下了大祸……”
原来林震岳早年护镖遇到水寇,同伴尽皆丧命,他头上中刀晕迷了过去。那些贼人以为他也死了,劫夺红货离开。
林震岳死里逃生,侥幸保住小命,深感这行当危险,便退出镖行,转而回了老家经商。
之后娶妻得女,两口子行走洞庭湖与屋陵县之间,贩卖些江南瓜果、湖鲜为生。过了几年踏实日子,不想林霜她娘得病,拖了小半年到底病故。
父女俩相依为命,仍然继续行商。
三年前在军店镇,有个富家公子哥儿,当街调戏林霜。
她和父亲行走在外,也没少遇到这样的事,往往敷衍几句也就混过去了。没办法,抛头露面做生意,总会碰到形形色色的人。
只不过那公子哥儿有些过分,言语间占些便宜倒罢了,他见林霜不敢反抗,居然变本加厉,借着挑捡水果之机,动手动脚起来。
林霜怕惹来麻烦,一直隐忍,再三警告之下,那公子哥儿反是更加得意起来。
终于,林震岳见女儿受辱,忽然爆,以称杆击打那公子哥儿膝盖,致使他当街跪倒,丢了大面子。
那人的几个跟班见主子被打,顿时一哄而上,林霜父女也不能坐以待毙,双方大打出手,争斗起来。
直到巡检官兵到来,才将双方喝止。
本来嘛,林震岳父女虽然恼怒,但是知道那公子哥儿在本地有背景,也没敢出全力,只是打倒几人,并没有致伤致残。
哪怕到县衙论罪,也不过是定个“相殴”,先动手者笞二十,还手者笞十而已。
然而,不知为何县衙刑房三审之后,竟然给林家父女罗织了“持械行凶”“匪谍”罪名,生生判了三年。
林雨竹听得一叹,那还能有什么缘由,不过是人家公子哥儿有背景,怕是在县衙有熟人。他挨了打,落了面子,自然要报复。
说话间,不知不觉就到了军店镇。
林雨竹也不问当年的公子哥儿是谁家的,“都过去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找碗热汤喝——前头镇边有家羊汤馆。”
“我听林叔父咳里带痰鸣,怕是湿牢落下的肺痈。咱们去要碗羊汤,让店家放些当归、生姜,再加点白芥子。”
林霜闻言微微一怔,随即低头轻声喃喃,“林姐姐有心了。”
马车缓缓驶入镇子,林雨竹结算了车钱三十文。
打走车夫后,她指向把街第一家挂着羊头招牌的铺子,“就是那家,汤头最是暖胃。”
三人下了车,林震岳佝偻着背跟在后面,不时掩嘴咳嗽。店小二见有客人,忙不迭地迎上前,“三位客官里边请!”
林雨竹要了个靠窗的位子,随口吩咐店小二,“小二哥,先来三碗当归羊肉汤,多放些姜片。”她又从袖中取出个小纸包递过去,“再加些白芥子。”
“主食来二十张疤饼、三盘泡馍、三碗刀削面,呃,再来一份头脑、一份羊杂割,一份过油肉,先上这些吧。”
林震岳还罢了,林霜听得瞪大眼睛,“林姐姐,咱们才三个人,这似乎要得太多了吧?”
林雨竹一摆手,“相逢就是缘分,何况都是林姓。既然我要请客,哪能不让你们吃饱?再说了,主要是我食量大,嘿嘿!”
热腾腾的羊汤很快端了上来,奶白色的汤面上浮着金黄的姜片、翠绿的葱花,看得人食欲大开。
林震岳捧着粗瓷碗,热气氤氲中,他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久违的舒坦神色。
“林叔父、霜妹妹慢慢喝,这汤最是暖身。我有些饿了,可就不跟你们虚客套了。”林雨竹食量大,早就饿了。
她随意让了两人一句,也不顾烫嘴,在他们父女惊讶的目光中,就吸溜起来。
林霜父女早上出狱前喝过杂粮粥,中午出城,如今到了军店镇已是申时初,算起来足有四个时辰没进食,也学着林雨竹大吃大喝起来。
叫上来的东西虽然不少,但是三人食量一个比一个大,一顿风卷残云过后,桌上只剩下六张疤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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