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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外,长街寂寥,路面坑坑洼洼,泛着湿漉漉的冷光,雨水在斑驳的裂缝间积成暗绿色的水洼,偶有车辆碾过,溅起细碎的水花,唰一声在空荡的街道上转瞬即逝。
市属公园内,古树参天,虬枝交错纵横,交织成一张张密不透风的绿墙。树冠沉甸甸地坠着雨水,时而啪嗒落下,在行人肩头,冰凉凉晕湿一片。
三三两两的老人踱步其间,而粟队推着高副支的轮椅在石板路上走过,格外突兀,金属滚轮碾过光滑的鹅卵石,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余寂时与程迩落后十余步,并肩徐行,步履似闲庭信步,眸光却警惕地般扫过树影婆娑处。
程迩落后半步,仔细观察四周环境,侧耳聆听周围动静,目光般掠过每个角落,在手机屏上轻点。
假山转角处,鹅卵石铺就的空地泛着水光,长椅上的漆皮剥落,空寂无人,程迩按下发送键,那头的人很快便接到信息。
粟队身形骤然紧绷,推轮椅的指节又紧几分,手背青筋隆起,他侧首回望,眉峰下压,喉结上下滚动数次,还想辩驳,最终被高副支瘦削的手掌按住了腕骨。
“去吧。”轮椅上的男人眉目舒展,轻拍他手背,呼吸沉稳,十分镇定。
粟队喉结滚动,最终只从牙缝里挤出声气音应答,转身他佯装寻厕离去,却在三步一停、五步一回首中暴露焦灼。
他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眼风扫过远处程迩的侧脸,眼神犀利,写满“不信任”三个字,直到拐过小路,穿过廊道,他仍斜倚廊柱窥探。
而此时,余寂时跟在程迩身后,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假山背后,嶙峋怪石的阴影里恰好藏着一处天然掩体,钟怀林和许琅早已在程迩的暗示下悄然绕行,钻入山石缝隙。
巨大的石山孔洞交错,将两人身形吞没得严丝合缝,连衣角都不曾外露半分。
他们与高副支的轮椅保持着大致十米距离,不远不近,既不会引人注目,又不会打草惊蛇,还能在变故突生时瞬息而至。
而那处藏身之地,钟怀林和许琅早已严阵以待,目光始终落在轮椅附近,指节微曲,随时准备暴起制敌。
这埋伏虽然十分粗陋,稍加留心便能察觉,可正如那假扮护士的亡命之徒一般,总有人铤而走险,明知是陷阱,仍要孤注一掷。
微风拂过,裹挟着雨后湿润的草木气息,沁入肺腑,令人神思一清,骤雨初歇,天光渐明,空气中浮动着泥土与绿叶的清香,连呼吸都变得格外通透。
程迩神色自若,仿佛与轮椅上的男人素不相识,慢条斯理地抽出纸巾,指尖按在长椅的木质表面,水渍在雪白纸面上晕开灰色湿痕。
他掌心贴上去试了试,湿冷的触感仍丝丝缕缕地渗入肌肤,他轻微蹙下眉头,干脆利落地脱下外套,布料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平整地铺在长椅上。
随后,他眼尾微挑,朝余寂时递去一个几不可察的眼神,示意他坐下。
余寂时会意,与他并肩坐下。风衣单薄的布料抵不住木板里渗出的凉意,湿冷触感顺着肌肤攀附而上,他却恍若未觉,只抬起眼眸,目光漫无目的地掠过四周,佯装欣赏风景。
五月的公园绿意汹涌。古槐叶片翠绿欲滴,水珠沿着叶脉缓缓滑落,在阳光下细细碎碎地闪烁。垂柳枝条低垂,随风摇曳,如碧色丝绦轻舞,衬得整个园子生机盎然。
偶尔有鸟雀掠过,羽翼划破薄云,啼鸣清越,在蓝天中拖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这片怡然静谧中,余寂时的目光倏然一凝。
鹅卵石小径四通八达,除却假山掩映处,另有三条蜿蜒岔路隐在树影深处,而此刻,其中一条小径上,正缓步晃来一道瘦长身影。
那男人戴着最普通的靛蓝口罩,边缘脸颊却洇着不自然的潮红,像是高烧未退的病态,他步履虚浮,左摇右晃,活似醉汉般走不出一条直线。
过长的格子工装袖口层层卷起,露出嶙峋腕骨,褶皱里却隐约藏着什么硬物轮廓,他佝偻的脊背将前襟顶出古怪弧度,仿佛怀里揣着块沉甸甸的石头。
水珠从梧桐叶尖接连砸落,在他肩头溅开细碎水花,他却恍若未觉,双臂如同焊死在腹部,纹丝不动,透着一股病态的执拗。
余寂时眯起眼睛,隔着十余米距离,看不清他表情,但却敏锐发觉男人那双眯缝眼时不时掠过轮椅方向,眼白混浊发黄,瞳孔却亮得骇人,贼溜溜的,像阴沟里偷窥的老鼠。
余寂时指尖在膝头轻点,眼尾余光扫向程迩,两人视线在半空相撞,俱是眸光一沉。见对方几不可察地颔首,他喉结微动,胸腔里的空气突然变得粘稠起来。
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余寂时五指缓缓收拢,指甲陷入掌心。薄汗在皮肤上凝成冰凉,被穿林风一吹,激起细小的战栗。他佯装低头整理袖口,实则全身肌肉已然绷紧。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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