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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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精神的鸿沟无法跨越（第1页）

杜正勤并未察觉到女儿内心剧烈的风暴和画纸上那触目惊心的一笔。他自顾自地在杜嘻嘻书桌前那张唯一的凳子上坐了下来，甚至还像在自己办公室一样，盘起了腿，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椅背上，摆出了一个杜嘻嘻从小到大最厌恶、最反感的姿态——那种掌握着话语权和评判标准、居高临下、准备进行长篇说教的“掌权者”姿态。

“这是你妈妈给你打包好的换洗的衣物和学习用品，”他用下巴点了点那个沉重的购物袋，语气恢复了那种公事公办的腔调，“看看，还有什么特别需要的物品么？我待会儿可以去买。”他仿佛在执行一项分配物资的任务。

“没有！”杜嘻嘻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冰冷生硬。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一眼，目光死死盯着画纸上那片刺眼的灰色污渍，心中充满了挫败感和对眼前这个人的极度厌烦。

“你这孩子！”杜正勤终于被杜嘻嘻这油盐不进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压抑了一路的不耐烦瞬间爆，但又被他自己强行按捺下去，转换成一种更令人窒息的“谆谆教导”模式。

他皱着眉头，用一种痛心疾、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开始了他的“训诫”：

“你看，你不能只追求知识上的学习，更要注重生活上的学习！这是基本素养！”他指着墙角那堆脏衣服，仿佛指着什么罪证，“你得掌握最基本的生活自理能力！这些脏衣服，应该自己动手洗干净，分类叠好。你看看你平常吃的都是什么？”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吃剩的半袋面包片和几包食面，“垃圾食品！毫无营养！长期这样下去，身体怎么受得了？你得好好学做饭！做有营养的饭！这是对自己负责！一个连自己生活都打理不好的人，就算画得再好，也是残缺的！是高分低能！”

他的话语像密集的冰雹，噼里啪啦地砸向杜嘻嘻。

每一句“你得……”，每一个“应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性和对杜嘻嘻当下生活状态的全盘否定。

他完全无视了她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画画学习的生存状态，无视了她为了梦想几乎榨干自己每一分精力的现实。

在他眼里，那些堆积的画稿和进步，似乎都比不上墙角那几件没洗的脏衣服和桌上的食面更能定义她的价值。

“还有你这个房间！”杜正勤越说越起劲，仿佛找到了一个可以充分施展他“教育理念”的舞台，“乱得像狗窝！一个整洁的环境才能培养出有序的思维！画画的人更要讲究秩序感！你这……”他站起身，似乎想亲自上手去整理，目光扫过杜嘻嘻的书桌，突然落在了她画板旁边那个敞开的写本上。

那本子摊开的一页，画着一些练习线条，旁边空白处，用铅笔潦草地写着几行字，似乎是一些零碎的创作笔记或者心情随笔。

杜正勤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他几乎是出于一种职业性的、或者说控制欲驱使的本能，伸出手，一把将那写本抓了过来！

“你干什么？！”杜嘻嘻猛地转过头，失声惊叫！那是她最私密的空间！里面记录着她练习的轨迹、灵感的碎片、甚至是一些脆弱时刻的自我鼓励或泄！

杜正勤仿佛没听见她的惊呼，自顾自地翻看起来。

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嘴唇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写本里有大量的练习草稿，也有一些不成形的、情绪化的涂鸦，还有几页写着诸如“好累，但要坚持！”、“结构！结构！章老魔头！”、“色彩感觉还是不对…”、“想念老夏…想念…”之类的只言片语。

“哼！”杜正勤从鼻子里出一声冷哼，指着其中一页写着“烦死了，真想砸东西！”旁边画着一个扭曲咆哮小人头像的涂鸦，厉声质问道：“你这画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有这些字！‘章老魔头’？这是你对授业恩师的称呼？‘烦死了’？‘想砸东西’？这就是你对待学习的态度？还有‘想念’？现在是什么时候？是让你伤春悲秋、沉溺于过去的时候吗？心思都用到这些地方，难怪章教授说你只是‘有希望’，而不是‘有把握’！心思不纯！态度不端！”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充满了愤怒和失望，仿佛杜嘻嘻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他完全曲解了那些涂鸦和文字的意义，将它们视作女儿不专心、不感恩、不坚强的铁证。

“把本子还给我！”杜嘻嘻猛地站起来，脸色煞白，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羞辱而颤抖。她感觉自己最后一点私人领地和尊严都被粗暴地践踏了！

“还给你？”杜正勤冷笑一声，非但没有归还，反而像是为了彰显自己的权威，为了“纠正”女儿的错误，他做出了一个让杜嘻嘻彻底崩溃的举动——他一把抓起杜嘻嘻画板上那张尚未完成、寄托了她对老夏最深切思念、却被他自己一笔灰色玷污了的水彩画稿！

“还有这幅画！画得什么玩意儿！乌七八糟！”他看都没仔细看画的内容，只看到了那片被他话语刺激后杜嘻嘻涂上的浓重灰色，以及那尚未完成的秋千轮廓。在他刻板僵化的审美和此刻盛怒的情绪下，这幅画也成了女儿“不务正业”、“心思杂乱”的象征。

“不要！！！”杜嘻嘻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了过去！

但已经晚了。

只听“嗤啦——！”一声刺耳欲聋的裂帛之音！

杜正勤双手用力，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决绝和自以为是的“矫正”心态，将那张承载着杜嘻嘻甜蜜回忆、倾注了她无数情感、刚刚被章教授肯定过“有希望”的水彩画稿，从中间生生撕成了两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画纸撕裂的声音在狭小的公寓里尖锐地回荡，盖过了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被撕裂的秋千、破碎的绿荫、消失的老夏侧影……彩色的纸片如同被折断翅膀的蝴蝶，无力地从杜正勤的手中飘落，缓缓坠向冰冷的地面。

颜料尚未干透，粘稠地沾在杜正勤的指尖，也仿佛沾染了某种看不见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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