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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绿灯在雨中时明时暗,像是停在某个情绪临界点的引信,等着被谁触碰。
终于,姜其然开了口。
“哥,”他声音不大,却在密闭的车厢里异常清晰,“其实……你已经为我付出挺多的了。”
周越被他说的一愣,没想到弟弟会这么直接的开口。
“你该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了。”姜其然看着前方的雨帘,语气平静,“你不用事事都替我挡着,也不用替我选方向、做决定……我已经长大了。”
第42章Chapter42周越,你到底想……
车子缓缓驶过一个红灯口,周越轻轻踩了刹车,车停下,他沉默着,像是有句话抵在唇齿之间,却始终没说出口。
雨打在前挡玻璃上,啪嗒啪嗒响,像是隔着整个城市的轻声回响。
姜其然偏过头,看着哥哥沉默的侧脸,那是一张平常冷静又疏离的脸,此刻却在昏黄路灯的映照下,露出一丝疲惫的线条。
“哥,”他低声重复了一句,语气软下来,“你不用总是这么累的。”
周越他缓缓转头看向弟弟,那张年轻的脸在窗外橘黄路灯的光下,轮廓被柔化了,眉眼间却透着一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静和清醒。
试探性问道:“你知道什么了?”里面藏着不愿承认的疲惫,也藏着太多早该面对却一直绕开的情绪。
姜其然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我不知道全貌,但我能猜到一些。”他说,语气轻,却没有退缩。
顿了一下,他忽然问:“你是不是早就想回国了?”
雨还在落,滴答敲在车顶,节奏像心跳一样慢慢沉进来,窗外的灯光晃进来,在车厢内投下层层重影,像一圈圈水纹,柔软却无声地晃进某个始终未被触及的角落。
姜其然语气平静,却直白得近乎残忍:“你看,我来了这么多天了,除了路知微,好像没人会找你吃饭。可你跟她……也不像是朋友。”
“她总是看着你的时候欲言又止的,你俩不像朋友,倒像是医生和病人。”
话落的瞬间,车内静得几乎只剩雨声。
周越刚想说什么。
“哥,”姜其然终于低声开口,语气放缓,像怕自己戳得太狠,“你自己没发现吗?你现在……强迫症状挺明显的。”
他数着一样样往下说:“每天早上几点起,衣服颜色怎么搭,书得摆哪一边,厨房调料按颜色排,洗手间连牙膏都分左右边放……那不是讲究,是焦虑。”
“纽约这么大,”他轻轻地说,声音几乎像一阵雨后风,“你一个人,也很孤独吧?”
那一刻,所有声音都远了,雨声仿佛隔了一层膜,只剩心跳声一下一下震在耳骨里。
周越还是没有说话,因为弟弟说的,全都对。
这些年,他的生活像是被一层无形的膜裹着,外人看来完美、有序、坚不可摧,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可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靠一块块规则硬拼出来的假象。
他靠工作填满白天,靠责任维持自我,靠照顾弟弟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可夜里呢?
他回到那个只有自己一人的公寓,洗完澡站在窗边,毛巾挂在脖子上,水珠顺着锁骨滴下,他望着窗外那片被霓虹照亮的城市天际线,突然就怔住了。
他会有一瞬间忘记自己是怎么撑到今天的。
他是父母安排里必须“争气”的长子,是家族期望里必须“成功”的人,是弟弟人生剧本中最可靠的配角。
他从没想过,如果把这些都拿掉,他还剩下什么。
好不容易,夏知遥来了,把他黑白的世界,一笔笔重新涂上颜色。
可她又走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带着他刚刚恢复温度的生活,轻轻地,一刀切断,把那些颜色、那些温暖、那些“快要开始相信了”的幻觉,统统抽走。
周越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真正为“自己”活过了。
街灯一下一下映在周越的脸上,照出他眼底的一丝动摇,他忽然低声开口,声音低哑,却意外地平静:“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像是在问弟弟,也像是在问自己。
那句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原来他是真的不知道答案。
他只知道,他撑得太久,也真的累了。
姜其然侧过身,看着他轮廓清晰却透着疲惫的侧脸,眼神轻轻一动,又开了口:“哥。”
字一顿,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斟酌:“妈以前总说,让你照顾我,小时候我信。可我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了,我真的不需要你这样一直照顾我了。”
“你看,我能自己做很多事。我也在美国读了四年书,找房子、搬家、赶地铁、应付不认识的人,也会处理生活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眼神却越来越坚定,语气也不再只是平静,而是一种温柔而有力的宣告:“哥,我不是小孩了,你不用为了我,放弃你自己想要的生活。”
姜其然忽然又开口,穿透夜色的另一重叹息,“妈在想什么,我知道的。”
“你读书那会儿,学费是你爸给的。”他说得平静,却异常清晰,“你毕业找工作,他也出了不少力。所以她觉得,你该物尽其用。”
“你还在美国,就得帮我。申请的时候你要帮,读书你要帮我,她打电话来,说得很直接,你走过这条路了,就该带我一程。将来我找工作的时候呢,说不定还得靠你内推。”
“哥,你不用听她的。”姜其然的声音忽然带上一种少年人独有的笃定,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担当与诚恳,“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甘愿把自己困在这儿,只是你从小太听话,太能扛。”
“但扛不是爱,牺牲也不是,你不欠我,也不欠她。”这一句话落下,像是把他们之间那些年压在生活表象下的沉默,一寸寸剥开。
周越的呼吸忽然不稳,他手指死死摁在方向盘上,像是只有这么用力,才能稳住摇晃的情绪,雨刷划过挡风玻璃的一瞬,映出他眼底一丝微光。
他低声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她说你是我最好的资源。”姜其然说完,嘴角带着一丝说不清的讽刺,“就像我不是她儿子,是她在经营的一场‘投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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