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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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雨崩（第4页）

山脚的屋子藏在山谷中草原里亮着暖灯，像是世外桃源。

他们走进上雨崩村，找了处平坦的绿野准备扎帐篷。

狭长的视线顺着两边连山收拢，能看见暮色残存光亮里尽头的雪山。

草原上悠哉的驴晃晃荡荡吃草，寒冷来的急而突然，草依然翠绿，驴脖颈的铃铛晃悠，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简从没准备帐篷，蹲在草坪边就先点了烟。

宿天水按照说明书扎好帐篷，睡袋从背包里拿出来拍了拍平铺在小帐篷里。

五顶小帐篷围成小圈，风吹过尼龙布“簌簌”声。张三木从当地民那里买了好几块饼，每一个都很大，他一人分了一个。

宿天水啃着饼，饼松松软软夹了糖，吃起来甜甜的。

他一边吃一边听他们聊各种各样的小故事。

轮到张三木讲，他揉了揉饼外边的油纸说，“我只遇到过一个故事。那个故事关于卡瓦格博。”

“传闻里卡瓦格博原本是妖山，后来皈依佛门，成了格萨尔王的护法，成了藏地八大神山之首，统领上百座神山，维护着自然与宁静，于是，那座山的名字，绒赞·卡瓦格博，也变成了，念青·卡瓦格博。”

“一个代表恶，一个代表善。”张三木低声道。

“但‘念青’和‘绒赞’本就是一体，你如果尊敬它，它就是神山，当地藏民信仰里说，如果一个人围‘念青·卡瓦格博’转山三圈，那么他将消除前世今生所有业障。你如果不尊敬他，它就会携带妖力毁灭你还会摧毁藏民家园的安宁。”

“所以人们更喜欢称呼他为，阿尼·卡瓦格博，这是一个中性敬语。”

“我讲的故事就发生卡瓦格博。那是91年的事情。”张三木散了发，黑灰粗糙的卷发在风里飘荡，他的眼神变得深沉，“89年一只登山队来到了梅里探测，他们发现卡瓦格博是座无人登顶，海拔合适的处女峰，于是定下攀登这座山的计划。”

“90年，这只联合两个国家组成的登山队，来到了雨崩，在山底下建立基地营。那个地方就是现在很有名的徒步景点，笑农大本营。”张三木眼里刻满了敬畏和哀思，“他们开始搭建基地，但一开始就出现了各种不顺利的事件。”

“一号营地建的不顺利。”

“因为物资运输队开始恐惧，认为这件事非常危险。”

“运输队都是临时雇佣的当地藏民，他们起先以为是攀登队要登上梅里雪山，梅里在他们眼里是稍北的那座山。直到搬运物资，他们忽然发现路线不对。”

“这群攀登队要攀登的是他们眼里的神山——卡瓦格博。运输队当场反对。他们心目中，这是神山，如果有人爬上顶峰，神就会发怒离开这片土地。”

简从吐了眼圈，眯了下眼：“就是钱没给够呗。”

“这是他们的信仰，和对自然的神圣敬畏。”张三木摇了摇头，感叹：“但最终基地还是搭建了。联合攀登队依然踏上了攀登卡瓦格博的道路。”

“他们向着雪山前进，藏民们山脚俯身跪拜，祈求神明宽恕。远看去，登山队在茫茫山里像几粒尘埃。”

“1990年12月，他们开始试图登顶。28号一只小队从四号营地出发，爬到了距离顶峰200多米的位置。天气忽然变得很糟糕，雪和雾蔓延。”

“他们决定撤退。”

“晚上天气好转，他们撤回到三号营地。”

“然后就是1991年1月的攀登队最后一场通讯。这是外界听到他们最后的消息。”张三木对这些信息记得很熟，用手直接在地上笔画。

他一边画一边讲，风声呜呜，四周彻底暗下来。

“山下的步话机里收到了大片的杂音，三号营的断断续续地传来语音，雪很大、视线不清、雪、1.2m厚。”

“山上营地的人说，每隔一到两小时要做一次大除雪。不然积雪很快超过两米，会淹过帐篷。”

“然后山下彻底听不清了。”张三木粗糙的手在土里写下“电池”，他低声说，“基地营问，是不是电池故障。”

“基地说，请更换电池。”

夜里风很冷，铃铛声空鸣的响着。

宿天水在这模糊的字音里，望着远山的黑影，忽然一瞬间发颤，感受到莫名的心跳加快。

张三木说：“过了一会儿，模糊杂音回答，已更换电池。他们聊了两三句，杂音开始加重。”

“三号营说，终止通讯吧，再见。”张三木苦笑了下，“这段通讯我从别处听到的。记忆里基地营也回到说，再见。”

“通讯结束在夜晚，第二天基地再次发出通讯请求，无人回应，连续发送讯息一整天，依然没人回应。搜救队派人搜寻，大规模地搜了许久，他们发现三号营地发生了雪崩，找不到任何营地物品，也找不到登山队。”

“拉萨救援队发现三号营地无线电通信是畅通的。”

“如果有人生还，是可以随时和外面联系。但外界始终没有收到……任何信号。”

李芙芙抱着膝盖，看着远处的山，感觉后背很冷，她低声问，“登山队是出事了吗？”

“是。”张三木沉痛地说，“持续下了好久的雪，失联二十二天后，救援行动终止。山难世故最终被通告。”

“登山队队员全部遇难。没有人回来。连遗体都没有找到。”

“直到1998年，牧民才在冰川上发现了遇难者的遗体。足足七年。”

那一年，张三木参加了搜寻志愿活动，从茫茫白雪中背着裹尸袋一深一浅朝着山脚走去。

张三木说：“我常来雨崩，偶尔在当地居民家里喝茶，他们就会给我讲过一个传闻，传说对神山不敬的人，会被抓去做7年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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