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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端着茶盏,用杯盖轻轻撇着浮沫,姿态优雅从容,
她不像宜妃那般外露,
但眼角眉梢也带着一丝淡淡的、看透一切的嘲讽。
“呵,德妃妹妹平日里最是讲究‘温和’、‘宽厚’,连宫女踩死只蚂蚁都要念声阿弥陀佛,”
“今日倒是让咱们开了眼,原来这佛珠捻得多了,起火来,倒比那金刚怒目还要骇人几分。”
她轻轻啜了口茶,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
“也是难为她,装了这么些年,只是这面具戴得久了,自己怕是都忘了本来面目,”
“今日这一出,汗水一冲,倒是把粉底下那点真颜色给冲出来了。”
这话说得极其刻薄,却偏生用最端庄的语气说出来,更显讽刺。
宜妃听得大乐,“姐姐这话可真真说到点子上了!”
“可不是嘛,粉底下藏的什么,可不是得见了汗水才知?”
“平日里那副不争不抢、与世无争的清高样儿,哄得万岁爷和太后都觉得她是个好的,”
“今儿为了老十四那点疤,瞧她那急赤白脸的样儿。”
她顿了顿,又幸灾乐祸地笑道:
“经此一事,我看她往后还怎么端着那副菩萨样儿见人,万岁爷和太后心里,怕是也得掂量掂量了。”
惠妃放下茶盏,拿起一枚小巧的杏仁酥,却并不吃,只是看着,
可不是,
万岁爷最重规矩,更厌烦言行不一之人,
今日乌雅氏失仪在前,苛待宫人在后,
虽说皇上未必会立刻作,但这根刺,怕是已经种下了。
她抬眼看向宜妃,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倒是太子妃,今日稳坐钓鱼台,那气度,倒是越有未来国母风范了。”
宜妃笑容更明艳了几分,
“可不正是,所以说啊,这人哪,光会装是没用的,关键时刻,还得看真章,德妃妹妹这回,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喽!”
永和宫,
此时的正殿内弥漫着一种比死寂更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所有宫女太监都屏息垂,恨不得缩进阴影里,生怕一点细微的动静就触怒了主子。
德妃独自坐在窗前的软榻上,
身上那件湖蓝色缎绣折枝玉兰的旗袍已然换下,
但洁白的里衣处仍留有被热汤泼溅留下的污痕,
这块污痕,像一块丑陋的烙印,狠狠烙在她的心头,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锦帕,
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那上好的苏绣几乎要被她的指甲抠破,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回放着宴席上那噩梦般的一幕——
滚烫的热汤、宗室阿哥们惊恐又好奇的目光、周围那些嫔妃、宗室福晋们瞬间凝固后又变得复杂微妙的眼神……
还有,还有万岁爷最后扫过来的那一眼!
虽然万岁爷当时并未立刻作,甚至没有当场斥责她,但那眼神……
德妃回想起来,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那深沉冰冷的、带着极度不悦和失望的审视,
仿佛一下子将她里外都看透了。
德妃猛地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
那股又恨又怕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几乎要让她窒息。
她恨极了那个蠢笨如猪的宫女,
若不是她毛手毛脚,怎会泼出那盅热汤?
若不是她,自己怎会受惊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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