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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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第1页）

身边的战友老周正用破布擦着步枪，枪托上刻着个“家”字，他擦着擦着，突然叹了口气：“咱这日子，天天跟死神掰手腕，家里人还得揪着心等消息。前天收到媳妇儿的信，说俺娘没了，走的时候还攥着俺的旧棉袄，念叨着‘俺儿啥时候回’。”文典心里一沉，伸手拍了拍老周的肩膀，话到嘴边却觉得轻：“婶子是盼着你回去呢，等仗打完了，回去给她上柱香，跟她说说咱们把鬼子赶跑了。”老周点点头，抹了把眼角的灰，抬头看向文典，突然笑了：“你小子天天揣着个小本儿写，是给家里写信？有媳妇儿了没？”文典愣了愣，手下意识摸向胸口的内袋，掏出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照片——是上次回家时，从嫂子屋里的相框上取的。照片里的苏苏站在院角的石榴树下，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手里攥着个红薯，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背景里还能看见嫂子在灶房门口摆手。“这是我媳妇儿，漂亮吧？”文典指尖轻轻蹭过照片上苏苏的笑脸，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老周凑过来看，眼睛亮了亮：“嘿，这姑娘俊！看着就实在，你小子好福气！有孩子了没？”文典摇摇头，把照片小心叠好，塞回内袋，贴在胸口的位置：“还没，走的时候没来得及说……等仗打完了，回去就跟她好好过日子。”老周拍了拍他的大腿，笑声在破庙里荡开，盖过了远处隐约的炮声：“好！到时候俺一定去喝你的喜酒，再看看你家胖娃子，要是个小子，俺就教他打枪！”文典看着老周眼里的光，也跟着笑了，只是眼角有点发涩。风又刮过来，带着硝烟味，他摸了摸胸口的照片，心里的思念好像轻了些——他知道，只要还能抱着“回去见苏苏”的盼头，哪怕身边战友一个个倒下，哪怕家书寄不出去，他也能撑着打完这场仗。远处传来集合的号声，老周站起身，把步枪扛在肩上：“走了！先把鬼子赶跑，再回家抱娃！”文典也跟着站起来，最后摸了摸胸口的照片，跟上老周的脚步。破庙外的硝烟还没散，但他的心里，却因为那张照片、那句“等仗打完”，亮着一点暖烘烘的光。炮火把天空炸得通红，泥土混着血沫溅在文典脸上，他攥着断了半截的刺刀，胸口剧烈起伏——身边的战友已经倒了大半，老周的步枪还插在鬼子的胸膛上，人却没了呼吸。剩下的几个战士和鬼子扭打在一起，喊杀声、刺刀入肉的闷响，在硝烟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一个鬼子举着军刀朝他劈来，文典侧身躲开，军刀劈在石头上，火星四溅。他趁机扑上去，左手死死掐住鬼子的脖子，右手把断刺刀往对方小腹里捅，鬼子的惨叫声在他耳边炸开，温热的血溅了他满手。可没等他松劲，又有两个鬼子围上来，一人一脚踹在他腰上，文典踉跄着后退，后背突然空了——身后是陡峭的崖壁，刚才混战中，他竟退到了崖边。“去死吧！”一个鬼子举着刺刀刺来，文典拼尽全力侧身，刺刀划开他的手臂，鲜血瞬间涌出。他借着这股力道往后一倒，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坠下崖——耳边是风声的呼啸，眼前闪过苏苏的笑脸、嫂子的泪眼，还有老周说“喝喜酒”的笑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死，得回去见苏苏。崖下的灌木丛救了他一命，尖刺划破了他的脸和胳膊，断了的肋骨传来钻心的疼，他摔在地上，眼前一黑，昏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一阵脚步声惊醒，模糊中看见两个背着药篓的村民蹲在他身边，其中一个老人摸了摸他的鼻息，声音发颤：“还有气！快，抬回去！”两个村民找来藤蔓，把他绑在简易的木架上，一前一后抬着往村里走。山路崎岖，每走一步，文典的伤口就撞得生疼，他咬着牙没吭声，只在心里数着步数——一步，再一步，就能离活下去近一点，离苏苏近一点。等被抬进村民的土屋时，文典又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里点着一盏小油灯，老人正用草药敷他的伤口，旁边的妇人端着一碗米汤，见他醒了，赶紧递过来：“慢点喝，你这孩子，命太硬了，崖下那么多石头，竟没摔死。”文典喝着温热的米汤，眼泪差点掉下来。他看着屋梁上的蛛网，摸着胸口——那张苏苏的照片还在，只是边角沾了血，却没丢。肋骨的疼、手臂的伤还在，可他知道，自己九死一生，捡回了一条命。“谢谢大爷，谢谢大娘。”文典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俺是八路军，跟鬼子打仗掉下来的……等俺伤好点，就想办法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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