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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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向前走 别回头（第1页）

3.向前走别回头

唐思卓回到车上，却没有走，她把曾夏生的手机打开，发现他只发过两条短信。

一条发给她，还有一条是给他奶奶的。

曾夏生被逮捕後爷爷心脏病发作，没撑到宣判之日就重病去世了，只留瘸了一条腿的奶奶靠低保生活。不过，即便是出事前，他和爷爷奶奶也算不上亲，最多是住在一个屋檐下的亲戚，他们管他三顿饭，仅此而已。所以他衣裳破了丶鞋子小了或是学校要交钱买练习册时，都只能靠自己去捡废品卖来换钱。

唐思卓童年的记忆里，曾夏生总是脏兮兮的，但身手灵活地像个猴子，能徒手爬上电线杆，再拖着他叮咣作响的蛇皮袋三两下翻进院子里。她那时总趴在二楼卧室的窗边看他，看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发红发黑，汗顺着发梢往下滴，挨家挨户地搜查垃圾桶，探进半个身子在里面翻找易拉罐和废报纸。

她那时太小，肖桐也不准她出门，所以什麽都不懂，甚至不知道他捡那些东西做什麽，以为他在玩寻宝游戏，有趣得很。偶尔曾夏生在里面翻找出被丢掉的玩具，躲在角落里摆弄时，她也会跟着在楼上悄悄开心。肖桐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学着曾夏生的样子，去翻家里的垃圾桶，自己跟自己做游戏玩，若是找到一个吃完的果酱瓶，能高兴好一阵。她有时故意丢掉包装完整的零食，但它们不总能被曾夏生捡到，也可能被邻居养的宠物狗翻出来吃掉，让她生很久的闷气。

唐思卓坐回车上，打开电脑，边给客户回邮件，边注意维修店的动静。九点多时，有个矮矮胖胖的女人进去，好像是给他们送饭，过会儿陈天浩跟她一起走了，只剩曾夏生在店里。

犹豫片刻後，唐思卓开门下车，轻手轻脚地走去店门口。

巷子里没有路灯，只有维修店里面透出的些许光线。唐思卓隐没在黑暗里，静静地凝视着屋内。

曾夏生已经给她换好了屏幕，看起来也开机检查过，一切正常。

但他没有走，而是坐在狭小的工作台後面，垂眼看着手机背面发呆。手边有一支点燃的烟，就放在那里，靠在他的工具上，忽明忽暗丶半死不活地烧着。

“怎麽不回去休息？”唐思卓轻声问。

曾夏生似乎早察觉他在门口，并不惊讶，缓缓起身，把手机递给她。

“修好了。”

唐思卓没有接。

于是他把手机放在桌上，朝她的方向推到边缘，开始低头收拾自己的工具。

唐思卓没有出声，站在旁边看他。

“为什麽回来？”曾夏生忽然问她。

“我有太多问题，你不告诉我，我只能自己回来查。”

曾夏生手顿了顿，擡眼看她，语气淡漠。

“判决写的很清楚了，你还要查什麽？”

唐思卓看向他的眼睛，摇了摇头。

“你不是这样的人。”

曾夏生嗤笑，“你看走眼了。”

“我不信你积怨杀人——”

“孙昌明当衆侮辱我是事实，他死在我手里也是事实，只是你不愿意相信之间有因果关系，再怎麽查也都是这个结果。”

他不想再做理会，拿起桌上的钥匙，准备锁上卷闸门离开，却被她按住了手。她指尖冰凉，细微颤抖，但使的劲儿却很大，像是怕他逃走。

“那你为什麽......要留字条给我？”

曾夏生正要否认，唐思卓忽然扯住他的衣领，厉声质问，“你敢说不是你写的？”

她罕见这种态度，惊得曾夏生一时愣住了，然而尾音结束後是一声压不住的哽咽。她就在他眼前，从肩膀到脊柱，一寸寸垮塌下去。

继父孙昌明被杀的当天，唐思卓也在场。

她因感冒高烧而陷入昏睡，模糊听见桌椅翻倒丶玻璃碎裂的声音，却头痛得厉害，拼命想睁开眼睛，可视线断断续续，仅能瞧见几分晃动的光影。

离开江明市的十年里，这场噩梦没有一天放过她。她时而分不清，到底哪些是真实的记忆，哪些是她在日复一日的回忆里添油加醋的幻想。

她不记得是谁叫醒了她，只记得醒来时客厅鲜血淋漓，遍地狼藉，裹得严严实实的法医在检查她继父的尸体。

曾夏生浑身是血，鼻青脸肿，勉强睁开右眼，隔着逐渐凝固的血液，回头看她，又立马被警察按住，蹲在角落里。他被反剪的双手铐着手铐，金属映射着客厅的顶灯，刺得她脑中嗡嗡作响。

有人来要送她去别处，扶她往外走了几步，她又跌跌撞撞地跑回来，抓救命稻草一般扯住警察的衣服，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问，“发生什麽了？出什麽事了？”

他们说，是曾夏生从二楼翻窗入室，和孙昌明发生冲突，最後打死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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