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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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向前走 别回头（第2页）

她不信。

可曾夏生也这麽说，不由得她不信。

曾夏生一路沉默，跟她保持三四步远的距离，把唐思卓送出小巷。

“别再来了。”他说。

唐思卓盯着他，不上车，也不说话。

曾夏生重重地呼出一口气，皱起眉头，“我是杀人犯，你懂吗？这里的房子能租给我，也能租给其他和我一样的人。这里没有监控，你知道你这个样子进进出出会有多少人盯着你吗？”

唐思卓眼尾湿红，但声音已经平静下来。

“你不是说我看错你了吗？那还在意我的安全做什麽？”

曾夏生被她气得脑袋闷痛，转身要走。

“曾夏生。”唐思卓在背後叫他，“我当年就说过，我不信你是积怨杀人，就算你自己承认我也不信。我现在依然不信。”

她顿了顿，又道，“你觉得我们俩没谈过也好，分手了也罢，死者是我的继父，并且我就在现场。我有资格要求知道真相。”

说罢，唐思卓砰地一声甩上车门，消失在曾夏生阴沉的视线里。

後续很多天，唐思卓都不再来。

陈天浩明显感觉坐在旁边的朋友情绪烦躁，可也不敢问。

他憋了好一阵子，终于曾夏生来跟他说话了。

“附近哪里能买点补品？我去看看我奶奶，给她送点生活费。”

他入狱十年，奶奶只去监狱看过他一回，还是狱警觉得他太可怜，三请四催来的。不过不论怎麽说，都算养活他一场，他这辈子干的错事太多，活得一团糟，如今算是重新开始，不想在这种琐事上还有良心亏欠。

曾夏生拎着陈天浩教他买的两罐羊奶粉，去银行取了两千现金出来，回到了那个他住了快二十年的城郊自建房。他出事前，这里一度被纳入拆迁规划，街坊邻里都等着发钱分房，最後因为财政紧缩一拖再拖，没了下文。如今四处破破烂烂，多是乡下进城打工的年轻人租住在这里。

奶奶刚吃罢饭，坐在门口晒太阳。曾夏生走过去，她也没反应。于是他绕过去，走进客厅，把钱压在奶粉罐下面，放在饭桌上。

“我这一辈子是造的什麽孽。”奶奶没回头，用方言喃喃自语，“生了三个儿子，只活了你爸，也是个不成器的，吃喝嫖赌，还生个杀人犯孙子给我，叫我早点死了算了。”

曾夏生全当没听见，从客厅退出来，低声说，“给您拿了点生活费，还有奶粉。我走了，您注意身体。”

老人并不理他，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心生厌弃，更懒得过问他的现状。

曾夏生习以为常，按记忆找到他以前常去的菜市场，买了一兜子水果，拎去当地居委会。老人来探监的那一回，骂他时说起爷爷被他气病了，最後没治好还对外欠下不少债，姑姑只还了一点就不再管，居委会的人帮忙申请了补助，每个月两千块钱，才慢慢把债还上。

然而他去问过一圈，居委会里竟然没有任何人知道有这回事，甚至连她顺口提起的那个花白短发丶眼角有痣的工作人员，他都没能找到。

或许是从小饱受重男轻女之苦的姑姑在背地帮忙，也有可能是爷爷以前提起过的老友，但曾夏生坐在回程的公交车上，脑中不断想起唐思卓，即便他很清楚，孙昌明死後留下一屁股烂债，肖桐也回去娘家不再管她，唐思卓几乎不可能有钱承担这样的资助。

车路过市中心时，他下意识向外面看了一眼。这里坐落着江明市最红火的时候建的综合性广场，东侧是购物中心，西侧是高级写字楼，如今虽然整体没落，但核心区域依然算得上热闹。唐思卓回来工作，曾夏生不知道她办公室在哪里，可下意识觉得，好像只有这里才配得上她。

没料到，他偶然一瞥，当真看到穿一身驼色大衣的唐思卓边打电话，边从写字楼里走出来，东张西望的，像是在等人。

公交车并入主干道，被晚高峰堵得死死的。曾夏生叫自己不要在意，但克制不住侧头看去的视线。她似乎穿的高跟鞋不太舒服，挂掉电话，往後踢了踢小腿，又用脚尖点在地上，轻轻晃动脚踝。

没过多久，有辆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唐思卓俯身跟驾驶座的人说过几句话後，那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几分钟後，一个穿黑色夹克的男人从写字楼门口出来，老远就开始挥手招呼她。

公交车突然啓动，曾夏生一个趔趄，怀中的水果差点滚落出来，被他忙乱地圈在怀里。

他们似乎很熟悉。

男人背对着他，很轻松的样子，边说边比划着，似乎在解释什麽，唐思卓笑着摇头，指了指对面的购物中心。而後他们肩并肩，说说笑笑，汇入人流，穿过一片修剪精致的小花园，大概是要去商场里面吃饭。

公交车走走停停，晃得曾夏生想吐了。

他紧攥着前排座椅，将头埋进臂弯里，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喉头梗塞。

挺好的，他心道，挺好的。

向前走吧，唐思卓，再也别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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