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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父亲梗着的脖子,脸上的泪痕,杨叙川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他想说,雪奴难道要的是金钱吗?可他看着这样的老父如何说得出口?他自己也经历过丧妹之痛,将心比心,父亲的决定他也能理解。
父亲只是害怕,他再出问题啊……
良久,杨叙川转身走出书房,心中却已暗自下了决定,既然父亲不敢出面,那他就代为出面,无论如何,这样的时候不能再让外甥寒心,总要让他知道,他的外祖家心中一直记挂着他。
萧霁几乎到下半夜才渐渐睡去,第二日起身后眼下一片青黑,他被伺候了梳洗,又换了一身锦衣常服。
看着那团龙花纹储君制式的衣裳被内侍拿走,萧霁即便在内心安慰自己多次,此时也不免有了几分人走茶凉之感。
不过那内侍也没敢轻慢于他,皇帝即便是废了太子,也无人敢在这一点小事上为难于他,不值得,也没必要。
萧霁用早膳之时,赵通也在吩咐着小内侍收拾东西,等他用膳完毕,坐上了轮椅便是离开的时候了,即便早有心理准备,到了临了之时,萧霁还是惆怅起来。
他制止了身后推行之人,在大殿门槛处停下,这里的门槛在前些日子已经被卸下,留下一条与他处都不同的新痕,可萧霁的眸光之在上停留了一瞬便落于门框之上,那里有着他少时留下的刻痕。
赵通顺着萧霁的视线一看,眼睛也是一暗,主子自住进这东宫便会在每年生辰日按照身高在上刻下一道,细细一数已有十二道,如今却无法在其上填上第十三道了。
就在两人都陷入忧郁惆怅之中时,外头忽然传来了声音。
“既然他们允许,咱们就都带上。”
门槛之处的一行人立刻往那边看去,正瞧见一位带着白色幕篱的女子缓缓而来,藕荷色罗裙随晨风轻轻摇荡,腰间丝绦如游鱼曳尾,风掠时飞分外飞扬,只观其步态身姿便觉其定是绝世佳人。
然而随着佳人止步于一辆马车前,无论是萧霁还是赵通都瞬间变了神色。
马车倒不要紧,可这辆马车上已然放满了东西,各种箱笼匣子不说,便是成捆的布匹都绑在箱子上,后头更是挂了些……瞧起来像是铜盆。
萧霁这辈子坐的马车都舒适宽敞,何曾见过这样不体面的马车?
可她指挥还在指挥着两个小丫鬟把东西塞进马车,让见此情状的萧霁等人不禁呆愣咋舌。
发生了这遭事后,愤怒怨恨之下他们都憋了一口气,以至于搬离东宫时不愿多带一点东西,而她好像正与他们相反,恨不得把整个东宫都搬过去。
“主子,咱们是不是也要再收拾些东西?”赵通迟疑地询问。
萧霁的唇角不由得抽了抽,冷声道:“难道你就缺这……”
话还未说完,那边佳人闻声也往这边看来,清风拂过吹起了她幕篱上的帷幕,一张还算熟悉的芙蓉面便这么露了出来。
萧霁本没太在意,可对上了那双清凌凌的凤眼后,呼吸倏然一滞。
众王送别
可也只是一瞬,那双眼眸便垂了下去,轻纱随风落下时,她福身遥遥向他行了一个礼。
这柔顺端方的样子叫萧霁蓦然回过了神,他立即收回了视线,心中却有那么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
孪生姐妹果真相似,那一瞬,他竟然以为是她。
幕篱下的青梧也悄悄地松了一口气,刚才对视那一眼,她竟觉得自己被他认了出来,都怪她忘记了礼数,忘记她现在一举一动都要模仿孪生姐妹的作态。
不过这也不能全然怪她,实在是短短不到半旬,萧霁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初次见他,他还是鲜衣怒马,少年将军般的人物,青梧犹记得那日的他濯濯如春柳,眸光羞涩灵动,可现在他却靠坐在轮椅上,面色苍白,神态疲惫,眼神淡漠而压抑,连先前颊边的软肉也都没了,整个人像是被揠苗助长,十几日内便褪去了少年人的稚嫩,长成了青年的样子。
昨日换夫后,为了避免露出破绽,郑夫人和奚清桐给她说了些关于废太子的事,她便知晓这少年比她还小上半岁,如今还不满十八周岁,上头五位皇兄皆已及冠。
圣上年迈,诸皇子年富力强,太子尚幼……按照姥姥所言,这是必乱之兆。
见证了这场变化的青梧心中生出几分怜悯,储君之位被废也就罢了,连侧夫人也弃他而去。然而想到自己的处境,青梧自哂一笑,这怎么不算同病相怜?
同病相怜,同忧相救。
不管是单纯出于怜悯,还是因为换夫后两人已经休戚相关,青梧都觉得她有必要帮助眼前这个少年,想罢,青梧向着殿门口走去。
萧霁自然察觉到了青梧看了他许久,但他并不在意,看着余光中与他越来越近的窈窕身影,他反而隐隐有些烦躁,怕是又要向他哭诉了。
然而那道倩影莲步轻移地走到他面前后却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后,一声“郎君”又叫萧霁身躯微震,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面前面容被幕篱遮住的侧夫人。
幕篱下白纱朦胧,幕后女子容颜隐隐绰绰,更加引人探究,赵通瞧见自己的主子看直了眼,心中不由得起了一丝喜意,果真是患难见真情,主子终于对夫人感兴趣了。
然而萧霁只是心中疑惑,在看不清她容颜神色之时,这声“郎君”似乎更像另一个人了。
青梧不知她已经被察觉出几分异样,她模仿着孪生姐妹的言行,温声劝道:“我深知郎君心情不佳,不欲再睹物思人,可今时不同往日,临时到行宫生活恐多有不便,一时不能置办齐全,还请郎君……能带的都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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