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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梧回首瞥了一眼停在正殿前的马车,一看便是只带了几身衣裳,若是就这么去了那行宫,少不得花上几十两银子再置办东西。
她以前和姥姥悬壶济世时是当过家的,那时更加吝啬,连获得了诊金,何时买上一只烧鸡都需要精打细算,时常惹得姥姥嘟囔抱怨她“不孝”,回到奚家过了三年好日子这才好了许多。
不过那时花的是银子铜板,现在有的是金子,一想到要花金子,青梧便觉得更加心疼不舍了。
她话里的迟疑谁都听得出来,萧霁不禁看向了她的那辆马车,那两个小丫鬟依旧在兢兢业业地往里塞着东西,车厢内外皆是爆满,什么被子铜盆全都囊亏其中,让萧霁不禁怀疑等会她们主仆三人是否还能入内。
许是也知道自己的马车比之贵族出行太过不体面,青梧面颊一热,急忙解释道:“平民百姓搬家都是这样的,把全家的家当都带上……”
一句话再次点醒了萧霁,他的眸子再次一沉,而后他抬首看向青梧,眼神已与以往不同。
“你说的对,我们已是平民百姓。”
他本以为他的这位侧夫人只会哭哭啼啼,现在看来她倒是比自己通透,拿得起,放得下,萧霁不禁心中惭愧。
想到那“全家”二字,他的心中又泛起淡淡涟漪,唇间又涌出苦涩。
全家,全家,原来新娶的侧夫人才是他的家人……相处了十八年的父亲不是……
青梧觑了一眼,见萧霁面色怅然,又赶忙借口逃遁,“那边还需我盯着,我先去了。”
等她远去,赵通才赞道:“还是夫人想的透彻,要那面子有何用,总要为以后的日子着想,主子,咱们?”
萧霁被从情绪中唤醒,他瞧着那女郎来回忙活指挥,最终颔首点头。
赵通立时有了些笑容,经过青梧点拨,他也觉得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既然陛下能对主子那么狠心,他又何必置气倒叫主子过的不舒坦,他瞄了一眼青梧马车上的东西,招呼着小徒弟富贵进了内殿,又是好一通的收拾。
然后萧霁就这么被晾在大殿门旁,看着两个内侍一趟又一趟,最终他的马车也和后面那辆成了一个模样,大包小包,连马车顶上都堆了东西,甚至还要多些。
就在此时,前方浩浩荡荡地走来了一群人,萧霁抬眼一看,眸子瞬间暗了下来。
那边声势浩荡,青梧等人也很快发现,打眼一瞧各个都是锦衣华服,气质非凡的青年人,便是青梧也猜出他们的身份。
果不其然,为首之人离马车四五步外便停了下来,扬声道:“六弟,听闻你今日就要前去行宫,兄长们特地来送送你。”
侮辱挑衅
开口说话的正是皇长子,他封号武,为武王,年过三十的他已经蓄须,此时摸着胡须说话,虽口中言送,可眼中没有一丝不舍之意。
萧霁抬眼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那冷冰冰的样子仿佛对他不屑一顾,受了冷遇的武王立刻生了些怒意,讥讽道:“六弟好大的威风。”
武王尚且还算克制,皇四子安王便肆意多了,他往前走了几步,原本比寻常人苍白些的面庞上今日却泛着红光。
确实该喜气洋洋了,萧霁被废之后,他便是这群皇子里最贵重的,等他再把皇贵妃母亲推上皇后之位,那这储君之位不是唾手可得?
“你以为你还是太子?兄长们好心,你却如此不知礼数,我们称你为六弟是顾着往昔情谊,实际上你现在只是庶民而已!”
这回,萧霁干脆闭上眼睛,不欲与安王这种人浪费口舌,可向来是雪中送炭者少,落井下石者多。
文王摇着折扇劝道:“大哥,四弟,你们要体谅六弟断了一只腿,以后还要留下后遗症,心情不好。”
萧霁的腿会留下后遗症乃是太医院院首多说,这消息皇帝并未隐瞒他人,消息一出,除了太子党还有微词,其余大臣都安静了下来。
皇帝又不是没有其他子嗣,没必要非立跛脚的储君。
立在一边的青梧忍不住蹙眉,这些人说是来送行,可谁说了一句好话?尽往人伤口上戳。
她不禁看向依旧端坐在轮椅上的萧霁,他的面色没有变化,闭着眼睛,脊背挺得很直。
看着他这番断了腿还颇有傲骨的模样,皇三子宁王又出列虚情假意道:“六弟,都怪三哥嘴上没把门,要么你就向父皇服个软,认了劫持姚崇春的罪,也好留在京城,以后衣食无忧,那行宫都已经十几年未曾有人居住,可不是六弟能待的地方。”
萧霁任由他们这般冷嘲热讽,始终未回一言。可唯有在宁王提及姚崇春时,他猛地睁开双眼,高声辩解道:“老师无罪!”
望着宁王脸上那虚伪到极致的神色,萧霁心中的怀疑愈发浓重。他清楚,自己坠马之事绝非仅仅是被几句言语刺激所致,背后必定另有隐情。只是时至今日,这隐情究竟为何,他仍毫无头绪。
一想到着手调查此事的人,正是高高坐在龙椅之上的父皇,萧霁的眼眸瞬间黯淡了几分,随即自讽一哂(shěn)。
他这执拗的样子,引得安王忍不住发笑:“无罪?证据都确凿摆在那儿了,还谈何无罪?”
安王本打算往萧霁的痛处上再狠狠踩几脚,可当他的目光与萧霁那漆黑如渊的眼眸对上时,笑声却戛然而止,渐渐消散在空中。
那一刻,他说不清自己心中涌起的,究竟是害怕,还是心虚。
前四位皇子此番来意皆是嘲讽取笑萧霁,唯有皇五子英王萧霆沉默不语,他自然也是不服萧霁的,不过他也不屑于落井下石,随意一扫便瞧见了立在马车后的那抹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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