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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了,清已提前找好马车,看时辰应该要到了。”
话音刚落,街道口便响起了马车声。一匹深棕色的瘦马拖着一辆造型简朴的马车,踏着石板和落叶缓缓走来,车夫倚在马背上,松松垮垮地握着缰绳,半眯着眼睛,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一直到马车停在门前那棵参天古木旁时,他才完全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门前三人,打了个哈欠:“这车坐不下三个人。”
“只须载我一个。”晏清迎上前去,取了块碎银子放在车辕上。
车夫眼前一亮,盯着碎银看了半晌,又将晏清上下打量了一遍:“客官啊,这车对您来说太小了点。从这里到社稷坛要走一个多时辰,要是就这么坐过去您怕是会难受得紧。您看小的是不是回去换辆宽敞点的?”
“无妨,你尽量走得稳些便是,我赶时间。”
晏清掀了掀衣摆,一脚踩上车夫刚刚放下的马扎,弯下腰扶着竹冠钻进车厢。待他坐稳后,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向前疾驰而去。
行至一半马力不足,车夫放慢了速度,开始和晏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客官这么急着去社稷坛,是为了李祭司那个阵法吗?”
“算是吧。”
一听这话,车夫来了兴致,侃道:“那您来得可有点晚,前几天好像已经有人把阵给破了,现在已经没几个人去了。”
“是么?”
“可不是嘛,而且我还听说,破了阵的是个十八岁的姑娘,长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好看得不得了!”
晏清抿唇一笑,掀开帘子朝外望了一眼,瞥见十多个沿街乞讨的流民,神情瞬间变得严肃,握着帘子的手也紧了几分。
“这件事我也听说了,不过前几日我又听说了另一件事。”
“什么事?”
“那李祭司见出阵的是个小姑娘,便不想兑现当日承诺,不仅没有给她千金之赏,还把人软禁在贞元山,说不定是动了杀心。据说这姑娘在世上无亲无故的,即便是真被他们给结果了,恐怕也连个信都传不出来,只能在贞元山上做个孤魂野鬼。”
说这话的时候,晏清语气平缓得像在讨论家长里短,却生生让每一句话都落进了车夫心里,待到一番话说完,车夫额上已然暴起青筋,连带着赶马车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嗐!我就知道那帮孙子!”车夫啐了口唾沫,狠抽了马腹一鞭。马登时嘶鸣一声,沿着官道狂奔起来,带起阵阵扬尘,黄土弥漫间车夫扯住缰绳:“听您口音不像本地人,怕是不知道那李凤为了布这劳什子的阵法造下多少孽。就因为这阵法需要布置在假山上,他派人强拆了堰都几百户老宅,还让人日夜赶工,把贞元山凿空了一角,不少人就这么生生累死在山上。”
“这阵法竟是如此得来吗?”
“要不是这样,半个月时间哪堆得出来方圆二十里的假山群?您瞧那假山堆得有多高,这里头就有多少人无辜受累。”
马车内的人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后便陷入长时间的沉默,良久后才问了一句:“那些被拆了老宅的人,还有为了赶工期累死的人,最后是怎么被安置的?”
车夫冷笑:“他们连出阵的人都能软禁,又怎么会好好安置这些平民百姓?被拆老宅的一户给五两银子,死了人的一户给十两。您说说,这不是把人家往死路上逼吗?那姑娘也是可怜,有这个本事去做什么不好?非要来蹚这趟浑水,这下落到他们手里,别说什么千金千户侯了,能不能保住小命都说不准。”
好一通慷慨陈词过后,见车内人没有回应,车夫也没再说什么,只顾专心赶车。不多时,马车行至社稷坛附近,车夫放下马扎,伸手迎客人下车时,头顶传来一句:“那这些人也是可怜。在下虽算不得什么君子,却也读过不少圣贤之书。此等不平之事,在下既然撞见了,那便没有不管不问的道理。”
车夫心里一惊,眼睛睁得老大,就连扶在晏清臂上的手都颤抖起来。他张了几次口,却都说不出话,好半晌才挤出一句:“那客官……又能怎么帮他们?”
晏清跨出马车,立在地上整了整衣冠,攥住车夫的手,往他手心里塞了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压低声音嘱咐道:“岂不闻天处高而听卑之语
子韦还走,北面载拜曰:“臣敢贺君。天之处高而听卑。君有至德之言三,天必三赏君。今夕荧惑其徙三舍,君延年二十一岁。”
?李凤等人如此放肆,必是瞒过了陛下和朝中一众大臣,只须纠集与事之人,将种种事由广而告之,设法让陛下或是朝中大臣知晓,彼时必能讨得一个交代。要知道那榜文可是加盖了陛下玺印,陛下是何等一言九鼎之人,岂能任由李凤如此儿戏,败坏皇上声誉?”
白石水榭
车夫展开银票,对着太阳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猛地将银票抓在手心,向后退了两步,犹豫了好一会才捧上银票,朝着晏清拜了下去。
“客官高义,小人替他们谢过了。可自古民不与官斗,小人不过是个赶车的平头百姓,怎么做得了这等大事!小人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八岁小儿,实实不敢如此大胆啊!”
晏清扶起车夫:“前辈不必如此,在下怎会让您冒此大险?前辈只须赶车之余将李凤软禁出阵者之事宣扬一番,其余部分自有他人处理。这十两银子全当晚辈一点心意,前辈安心收下补贴家用便是。”
“也好,也好……既然这样,那小人就收下了,客官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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