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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白银万两足够做许多事情,完全不必继续种地。”
“也就是说,在你看来,天降横财优于辛勤劳作。”
见她点头,晏清继续问道:“还是这一题,若是把农人换成书生,这位书生是否会继续寒窗苦读?”
小商冥思过后答道:“应当不会像原来那般苦读。要么直接不读,要么以读书为乐。”
“那么今有一人天资聪颖腰缠万贯,凡有所求,皆能轻易有所得,请问他可会像一般人那样辛勤劳作或是寒窗苦读?”
藏福倚祸
“应该不会吧。想要的都能轻易得到,为什么还要活得那么辛苦?”
话音刚落,小商就撞上晏清噙着三分笑意的眸子,猛然意识到方才那句话漏算了先生。先生一介布衣,吃穿不愁又无甚青云之志,明明可以活得悠闲散漫,却不知为何日日都是卯时便起,亥时才歇,日子过得还不及那些砍柴的村民舒坦。
而且先生自己勤勉也就罢了,还要连累她天天早起,做那些望不到尽头的功课。也不知先生学那么多东西有什么用处,样样都研究那么透,到头来,连个能跟他有来有回下局棋的人都没有。
她想得正入神,额上突然挨了不轻不重的一击,刚好让她打了个激灵。晏清见她一张小脸写满不解和埋怨,不觉又气又笑,轻声斥道:“想到哪里去了,怕不是又在心里说我的小话。”
“我哪有!”小商把手往床上一拍,刚摆出一副理论的架势,就被手心传来的一阵剧痛打弯了腰杆。晏清叹了口气,抓住她的手解开细布,露出里面抹着药粉的伤口,乜了她一眼便起身去翻药瓶。
“你若心里有气直说便是,犯不着拿自己的伤撒气。疼点倒是不要紧,关键是费了我的药。”
晏清嘴上说得狠,给她上药时还是轻柔得连呼吸声都小了许多,全程不曾让她感到一丝疼痛。小商盯着他冠玉般的面容,终于在他眼眶处寻到了些许暗色,不觉鼻头一酸,再看他头顶竹冠下夹着些许草叶的凌乱乌发,愈发湿了眼眶。
先生在家时极少戴冠,大部分时候都用葛巾束发。现在这幅模样,分明是同李凤交涉完,没顾得上回家便赶往贞元山,寻了她整整一夜,且路上说不准还钻了林子踏了草丛,不然头发怎会乱成这样。她探出另一只手,捏出他发间的草叶,又把他鬓角一缕散开的头发顺到耳后。
“先生这几日是都没有休息吗?”
晏清动作一滞,抬头看向她关切的神情:“不过画了些阵法图本,睡得略晚了些,不碍事。倒是你,这一身的伤,若是再不注意,怕是到了年底都好不全,到时候连上元灯会都去不得。”
“啊?”小商惊呼一句,“那我要是注意了,要多久才能好啊。”
“一个月。你这伤动了骨头,就算用上所有我知道的法子,头一个月你也下不了地。”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先生能把时间缩到一个月,应该就是因为看的书多吧。若是换个大夫,怕是只能躺到正月里去。
“怎么,又在想什么?”
“在想先生为什么要学那么多东西,明明先生也没什么想要的。”
晏清比着她的手掌裁下一段细布,在她手上缠绕起来:“谁告诉你我没什么想要的?人若是什么都不想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那先生想要的是什么啊,要起早贪黑地学那么多东西。邹大哥还是上将军的孩子呢,也没见像先生这样什么都要学。”
手上细布已经缠好,晏清取来丝线,又在上面打了个不松不紧的结,这才看向她满是困惑的眼眸,揉了揉她的头顶:“我想要什么不重要,日后你自会知道。”
“不过我现在最想要的,便是你这个小鬼头快些好起来,活蹦乱跳地去逛堰都。”
说到小鬼头三个字,晏清弯起眉眼,屈指刮了下她的鼻头,见她看得痴,转了一句:“不说我,说回方才那三道题,你可有发现异常之处?”
异常之处?小商思索良久,摇了摇头:“这三人皆有大幸,若说异常,大抵便是无须像寻常人那般,疲于生计,苦于劳心。”
“可自古福祸相依,机缘大到一定程度,便会转为祸端。譬如那位农人,作为目不识丁的寻常百姓,一不曾见过如此巨款,二不知如何周旋避险。若是不知节制挥金如土,或是被人花言巧语骗去财物,几年后万金散尽,又当如何自处?”
“他可以继续回去……”
话到一半,小商突然意识到她说得过于轻松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已经享受过万金富贵的人,如何能接受再回到穷困潦倒的过往?这等情况下,农人之心可能极为脆弱,如同深秋白草,只需一阵微风便能将它折断。
看来,再好的机缘,也需要个人实力与之匹配。就好像玉衡箫,天下至宝世人慕之,在她手里也只能招来杀身之祸。
只是这种浅白的道理,和姜牧毁灵源铸星仪又有何干系?人家修炼修得好好的,他来横插一竿子,问也不问一句,直接掀了人家饭碗,怪不得直到现在都有人对他恨之入骨。
“呵呵,你既已看出毁掉灵源于不能修炼者有利,便看不出灵源的存在于人族发展无益?”晏清轻轻一笑,开口便是石破天惊,“数千年前,修炼大行于世,天下强者为尊。世人只知阵法灵力,全不知百工之事,更不知诗书礼仪。灵力高者只求飞升,灵力低者饿死当涂,如此境况,谈何天下大同,谈何万物发展,后胜于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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