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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五
寂静重新笼罩下来,但某种无声的较量,已经在刚才那几句简短的对话中,彻底摆上了台面。周却知道,他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娃娃,更是一个关键的线索。而身边这个对他关怀备至的“室友”,让他的心情时好时坏,变得自己都无法理解。
周却对周误的态度还是和以前一样,不亲近,但是也不拒绝,不过他的切身体会,粘人的小尾巴比起以前更加严重了。
他的猜想可能是设定问题,周误变成了角色,但是还是一副蠢样,他们一起上课,吃饭,逐渐熟悉了大学生活,这让周却有的时候看着围着自己转的周误,他们为什麽闹别扭来着,他这副为他是从的样子,怎麽可能惹自己生气呢。
不知不觉,天气来到十月,秋风已然萧瑟,带走了真正的暑热,这天晚上,周却在阳台晾衣服,头顶滴下来一滴凉水,好巧不巧钻进了他的脖颈,顺着卫衣大领口没了进去,凉的他一怔,擡起头在衣服堆里翻看。
宿舍里只住了他们俩个,但是阳台的衣服还是很多,周误很喜欢换衣服,有时候一天能换三身,阳台的地就很少干过。
晾衣杆拨来拨去,胳膊都有些酸了,周却转了转酸痛的脖子,然後伸手摸了摸,发现很多都是干了的衣服,他转头看了看周误空着的床铺,周误因为疫情时候的卓越表现,被提拔了成了学生会的会长,这段时间越来越忙,回来的也很晚,但是多晚都会给周却带饭。
周却默默的转回头,帮他把干了的衣服收下来,太多了,直接压到了他的下巴,迈腿进屋的那一刻,一扇光滑进周却的眼睛里,他的动作一顿。
那是周误放在床尾的镜子,周误很喜欢穿搭,经常在阳台臭美,周却没有这个爱好,他就俩件外套换着穿,经常揣着兜站在门口,木木的看着周误转来转去,大剌剌的在他面前穿了又脱,脱了又穿。
周误很忙,但是周却不知道他在忙什麽,不过他经常能看见周误身上出现淤青,大片大片的,在他的背上,有时候会在腰上,正面不知道,他没那个癖好。
“你的背,怎麽了?”
“不小心磕的。”
把豆浆喝完,扔进垃圾桶里,故作无意的提起,站在阳台的周误随口回答。
他经常这麽说,周却脸上没有波动,只是鼓起来腮帮子,舔了舔犬齿,一嘴的豆腥味儿,还有化不开的劣质糖精糊在喉咙里,令他十分不适。
今天,他才站在这个位置,看见了那个镜子,它对照着阳台,顺着目光向上望,黑色的瞳孔忽的收缩,一瞬间,那漆黑的眼睛里滚进了炙热的火花,这时,窗台外吹起的夜风冷冽,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呼吸里都是洗衣液的香气,这个味道他熟悉彻骨,从晨起到入睡,都陪伴在他的左右,不过此刻,变的有些甜腻,原来,是这样腻歪的味道吗。
周误回来的也很晚,已经深秋了,他套着一件肥大的卫衣,并不合身,袖子长的他高高的编在手肘上,露出来俩节胳膊,上面又擦着触目惊心的红痕,他又在什麽地方擦伤了,密密麻麻的出血点已经不再渗血了,只是在白皙的皮肤上晕染开一大片的斑点,让人看着就一阵刺疼。
而他自己好像不甚在意,他似乎是跑回来的,头上冒着一层热汗,热气蒸的他的双颊发红,他也来不及顾及,专心的做着日复一日的事情,先把手里的炒河粉放在桌上,细心的帮周却打开尽快散热,然後才往阳台走,想要洗把脸。
“哎呀,吓我一跳,你怎麽在这儿呢?饭在桌上,我吃过了。”
走到阳台的周误好像才看见蹲在地上的影子,周却穿着那件黑色冲锋衣,手指里滚着周误床头的水笔,乌黑的眼睛完全隐匿于黑暗之中,後背靠着洗衣机,裤脚粘着晕湿的水迹,已经混着他的裤子蔓延,冰冷的环着他的脚踝,犹如水鬼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行动。
似乎真的被周却吓一跳,周误整个人都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那双杏眼里闪烁着水光,手指擡起来刮了刮鼻尖上的汗珠,又拨了拨湿润的刘海,露出来光洁饱满的额头。
周误说着话,步伐却在阳台门前止住,他看见了自己床上的衣服,饱满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把浑圆的唇珠吃进去,随後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是保持了微笑开口。
“你帮我收衣服了啊,谢谢你啊。”
蹲在阳台里的男孩人高马大的,哪怕蹲在那里也是极其瞩目的一大只,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欠起来脚後跟,整个人前倾,从阴影里露出来他的脸,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乌黑的发丝缠绕着他的睫毛,随着他缓缓眨动,抖落开打结的发丝。
他的脸色看起来很平淡,看不出喜怒,可是那双黑色的眼睛好像能洞穿一切,让周误呼吸急促起来,尖牙无意识的撕咬口腔里的黏膜,研磨在犬齿之间,他的腮帮子鼓出来一边的梨涡,忽闪的双眼写满了心虚,像一只做错了事等待处罚的小孩子。
“滴。”
洗衣机的按键被按开,注水的声音代替了周却的回应,周误抿开充斥了血腥味的唇,欲言又止,就看周却站了起来,一直隐匿在黑暗中的手里,掐着一个娃娃,它发灰的皮肤被洗干净,露出来白皙的皮肤,外面的工装外套还在洗衣机里,它光着的屁股蛋子被周却卡在虎口里,捂的发热。
周却紧紧的瞧着面前的周误,那心虚的眼睛就这麽望着自己,水润的褐色看的他手心冒汗,这才想起来手里刚拧干的娃娃,他随意动作调换了个手,双眼从周误的眉眼划到他的手臂,终于舍得张开金口对他说:“以为丢了呢,还好有你。”
其实从那个娃娃出现,周误的表情并不好看,而且还称得上扭曲,他脸上的笑意褪的一干二净,甚至血色全无,薄唇里露出来浅红的唇珠,呼吸变的细微,直到闻言後,双眼蓦地升起红雾,艳红的颜色从那层皮肉里溢出来,侵满了他的面庞,曲起来他破皮的手臂,完全暴露在周却的视野里。
周却的话,是在映射什麽呢?是怀疑他吗?还是指责他?周却生气了吗?杂乱的情绪从他的心里滋生,变成了冰冷的毒蛇爬满了他的四肢,寒意让他的指尖发灰紫色,眼神却更加炙热。
他没有接话,只是露出来自己的伤口,企图获得同情爱怜,一如既往在等待周却的关心,对自己的关心,尽管平常的周却不善言辞,可是周却不会放着他受伤不管。
而此刻,迟迟等不到回应的周误变的急躁,他擡脚往周却面前走,脸上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垂在身侧的手擡起来,又落下来,对方过于冷漠的态度,空气仿佛凝固了。
周误的目光死死盯着周却,或者说手里那个湿漉漉的破娃娃上,像是要将它烧穿两个洞。所有的负面情绪——被冷落的委屈丶不明所以的烦躁丶还有一种更深层的不安——最终都汇聚成一个尖锐的念头:都是它。如果没有这个破玩意儿,周却就不会变成这样。
他皱紧了眉,那双平常总是带着点纯真或讨好的眼睛里,此刻清晰地透出一种周却从未见过的抵触,甚至是一丝……恐惧。那恐惧并非针对周却,而是针对他手中那个看似无害的丶甚至有些滑稽的旧娃娃。
“周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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