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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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柔刃交锋（第1页）

清晨七点五十分，o宿舍。

林夕早已醒来，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狭小空间带来的压迫感，以及对于即将到来的正面交锋的精密推演，让她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她仔细整理了房间，让一切显得井然有序，却又不是刻意为之。她自己则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校服，头梳理整齐，脸色因为睡眠不足而显得有些苍白，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这反而更符合一个心怀恐惧、辗转反侧之人的状态。

她甚至提前烧好了一壶热水，用简陋的杯子倒了两杯，一杯放在自己桌边，一杯放在对面空着的、显然是给来访者准备的位置上。这个细微的举动，既表现出一种强装镇定的礼貌，也隐含着她预判到江辰会来的心理准备——虽然她本应“不知道”他会来。

八点整，分秒不差，敲门声响起。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林夕深吸一口气，起身，打开了门。

江辰站在门外，依旧是那副一丝不苟的完美模样，深色的西装校服衬得他身形愈挺拔。他独自一人，没有带任何随从，这意味着一场私密的、不容外界干扰的审讯。他的目光锐利如鹰，瞬间扫过整个房间，将每一个细节纳入眼中，最后定格在林夕脸上，以及她身后桌子上那两杯冒着微弱热气的白水。

“学长。”林夕侧身让他进来，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般的沙哑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江辰迈步而入，房间本就狭小，他的到来瞬间让空间显得更加逼仄。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房间中央，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那份林夕提交的报告，翻到其中一页，用手指点了点。

“这里，”他的声音冰冷，没有任何铺垫，“你提到那个平台的‘安全时间窗口’是凌晨两点到四点。”他抬起眼，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地剖向她，“而技术部记录显示，你唯一一次尝试连接境外服务器，正是在这个时间窗口内的凌晨三点十七分。巧合？”

他果然抓住了这一点！林夕的心脏在胸腔里重重一跳，但脸上适时地露出了惊愕和慌乱，仿佛被戳中了最致命的弱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手指蜷缩起来，眼神闪烁，不敢与他对视。

“我……我……”她语无伦次，脸色更白了几分，“我不是故意要隐瞒……我只是……只是害怕……”

“害怕什么？”江辰逼近一步，气势迫人，“害怕被现你所谓的‘零工’，根本就是你精心编造的谎言？害怕被现，你连接境外服务器的真实目的，远非你描述的那么简单？”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毫不留情。狭小的房间内，空气仿佛被抽空，令人窒息。

林夕像是被逼到了绝境，背脊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她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迅积聚起水汽，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猛地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种被逼到极致后的、破碎的激动：

“是！我是撒谎了！”她几乎是喊出来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根本没有什么数据零工！那都是我编的！”

江辰眼神微眯，不动声色地等待她的下文。终于要承认了吗？

“我连接服务器……是因为……因为我在网上认识了一个人！”林夕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羞耻和难堪，“一个……在国外读书的人……我们……我们在网上交往了一段时间……那次连接，是因为我们吵架了，我……我想登陆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私密空间，去看他有没有给我留信息……我知道这很蠢，很违反规定！但我当时真的很难过，很冲动……”

她的话语颠三倒四，情绪激动，将一个陷入幼稚网恋、不惜违反规则的恋爱脑少女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这是她准备的第二层伪装，一个比“数据零工”更私人、更情感化、也似乎更“合理”（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女孩而言）的借口。它将一个可能涉及阴谋的技术行为，降维成了一个充满少女心事的、冲动且愚蠢的错误。

江辰愣住了。

这个答案，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网恋？私密空间？因为吵架而冲动违规？这与他之前所有的推测——处心积虑的潜入者、精于算计的布局者——简直南辕北辙！

他看着眼前这个哭得肩膀颤抖、仿佛承受着巨大委屈和羞耻的女孩，一时间，那些严密的逻辑链条、那些基于行为模式的冷硬推理，似乎都撞在了一团柔软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棉花上。

理性告诉他，这依然可能是谎言。但情感上……一个十岁、家境普通、独自在精英环境中挣扎的女孩，因为情感问题而做出不理智的行为，听起来似乎……并非完全不可能？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第一次在面对她时，流露出了一丝明显的、出掌控的困惑和……烦躁。他厌恶这种被无关情绪干扰判断的感觉。

“那个人是谁？”他压下心中的异样，冷声追问，试图撕开这层新的伪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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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说！”林夕用力摇头，泪水纷飞，“这跟他没关系！都是我的错！学长，你处罚我吧，通报批评，甚至记过都可以！我只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尤其不要告诉我家里人……”她泣不成声，蹲下身去，将脸埋在膝盖里，单薄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江辰站在原地，看着蜷缩在墙角、哭得不能自己的林夕，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更严厉的逼问，竟然有些难以出口。他习惯于处理规则清晰、逻辑分明的问题，而不是眼前这种充斥着眼泪和少女心事的混乱局面。

房间里只剩下林夕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哭泣声。

良久，江辰才用极其克制的声音开口，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妙的滞涩：“起来。”

林夕没有动，依旧沉浸在“悲伤”中。

“我让你起来！”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夕这才缓缓地、摇晃着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脸上泪痕交错，眼睛红肿，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江辰看着她这副模样，胸口那股莫名的烦躁感愈强烈。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冷硬地说道：“关于你违规连接境外服务器的事，我会根据校规处理。在此期间，未经允许，不得以任何形式与校外人员联系，包括你所谓的‘那个人’。你的所有网络活动，会受到更严格的监控。”

他没有再追问那个“网恋对象”的具体信息，或许是觉得不再重要，或许是……不想再深入这片令他感到不适的情感泥沼。

“至于你其他的问题，”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等你冷静下来，想清楚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再来跟我说。”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了o宿舍。关门的声音，比来时更重，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仓促？

门关上的瞬间，林夕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在地。脸上的泪水未干，但那双被泪水洗涤过的眼眸里，先前所有的慌乱、羞耻和悲伤都在瞬间蒸，只剩下一种极度冷静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她抬起手，用指尖抹去脸颊上冰凉的泪痕。

第一回合，正面交锋。

她成功地用一层看似更“低级”却更难以证伪的伪装，暂时扰乱了江辰的判断，将他的思维从“阴谋论”引向了“情感纠纷”。

她不知道这能拖延多久，但至少，她为自己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也让江辰的内心，出现了更明显的动摇。

她转头，看向桌子上那杯她为江辰倒的、已然凉透的白水。

他没有碰。

但他在离开时，似乎忘记了拿走那份他带来的、画着问号的报告。

林夕的嘴角，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猎人与猎物的界限，在眼泪与理智的交锋中，变得愈模糊。

而困于斗室的兽，已然亮出了她柔软的、同时也是最危险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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