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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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竹影药香（第1页）

西南群山深处的玄门疗养基地，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叫做“漱玉谷”。谷如其名，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蜿蜒穿过，水声潺潺如玉佩相击。两岸翠竹成荫，郁郁葱葱，山风过处，竹叶飒飒，筛落一地细碎的金色光斑。空气里常年弥漫着草木清气与淡淡的、从后山药圃飘来的药香。

宋知谧的静室，便位于竹林深处，一栋独立的、以竹木构建的精致小筑内。推窗便是竹海，清晨薄雾氤氲，傍晚霞光浸染，夜间则有流萤点点，星河低垂。这里是玄门历代掌门或重要人物静修养伤的所在，布设有极其高明的聚灵与宁神阵法，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暗合自然之道。

自回到漱玉谷已半月有余。宋知谧身上的外伤早已愈合，那些深可见骨的裂口在玄门秘制药膏和她自身修为作用下，连疤痕都未留下。麻烦的是内伤。星陨之地虚渊之力的侵蚀，强行燃烧本命精血对抗暗红巨人，以及时空乱流对经脉和魂魄的冲击，三重损伤叠加，非朝夕可愈。

每日辰时（早上七点），便有专门的药童送来温好的汤药。那药是谷中医术最高明的“岐黄叟”亲自调配，选用后山培育了数十甚至上百年的灵药，辅以清晨采集的竹露、花瓣上的初阳之气熬制而成。药汁呈琥珀色，入口极苦，回味却有一丝奇异的甘甜与清凉，顺着喉管流入腹中，便化作一股温和而绵长的暖流，缓缓滋养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

喝完药，宋知谧通常会披上一件素色的宽大道袍，赤足走到静室外的竹制露台上。露台悬空于溪流之上，以粗壮的竹子支撑。她会在蒲团上盘膝坐下，面朝东方初升的朝阳，开始每日的功课——调息。

不同于以往争分夺秒的修炼或危急时刻的爆，此时的调息，讲究的是一个“静”字，一个“养”字。她摒弃所有繁杂的念头，甚至不再刻意去搬运周天，只是感受着山谷中充沛而柔和的天地灵气，随着自己悠长的呼吸，自然而然地渗入四肢百骸，与药力相辅相成，一点点修补着那些细微的裂痕，抚平魂魄上的震荡。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需要极大的耐心。有时枯坐半日，也感觉不到明显进展，反而会因为专注而引来旧伤的隐痛。每当这时，宋知谧便会停下，转而做一些舒缓的事情。

她会取来清水和柔软的棉布，细细擦拭陪伴自己多年的旧布袋。布袋看似破旧，实则内有乾坤，是她师门传承的重宝之一。她将里面剩余的、未被毁坏的符箓一一取出检查、整理，破损的便小心修补或重新绘制。朱砂、黄纸、狼毫笔……这些熟悉的工具摆放在竹几上，散着令人心安的气息。她有时会画一些最简单的安神符、清净符，不为使用，只为在这个过程中，让自己的心神沉淀下来，指尖的灵力流转也变得更加细腻柔和。

午后，若是阳光晴好，她便会在竹林中缓步行走。漱玉谷的竹林极大，小径蜿蜒，静谧无人。她走得极慢，留心着脚下柔软的泥土和落叶，聆听着竹叶摩挲的沙沙声、溪水流淌的淙淙声，以及偶尔几声清脆的鸟鸣。有时会遇见在林中觅食的松鼠，小家伙也不怕人，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她片刻，便又蹦跳着离开。这种全然放松、与自然交融的状态，对于修复因激烈战斗和负面能量侵蚀而紧绷的心神，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

晏清辉的静室离她不远，隔着一片小小的药圃。他的恢复度惊人，外伤几乎痊愈，内息也日渐雄浑，甚至有更进一步的迹象。但他每日总会抽空过来探望。

有时是送来岐黄叟新配的、适合她当前阶段服用的药膳或药浴方子；有时是分享他从星钥数据中解读出的、一些不那么紧要却有趣的星族见闻或奇特法则；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默默陪她坐在露台上，看一会儿竹林，或是下一盘简单的棋（宋知谧教的，她棋艺平平，晏清泓却是初学，两人半斤八两，倒也乐趣横生），并不多言。

两人之间，有种无需多言的默契。共同经历过生死绝境，有些东西早已沉淀。他知她需要静养，她便知他心有牵挂却不愿打扰。偶尔目光相接，一个简单的颔，一句“今日气色好些了”，便是足够了。

这日傍晚，晚霞如火，将半边竹林染成金红。宋知谧刚结束一次较长时间的调息，感觉胸口郁结的滞涩感又消散了一分，心情颇好。她信步走到溪边，蹲下身，用手掬起一捧清凉的溪水洗脸。

水珠顺着脸颊滑落，带着山林特有的清甜。她抬起头，恰好看见晏清辉从小径另一头走来。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青色常服，身形挺拔，眉目舒朗，眉心的朱砂在霞光映照下，少了以往的锐利，多了几分温润，倒真有几分他哥哥晏沉璧那般出尘的气质了。

“今日如何？”晏清辉走到近前，很自然地递过一方干净的素帕。

“尚好。岐黄前辈说，再有旬日，经脉便可基本畅通。”宋知谧接过帕子擦脸，抬眼看他，“你呢？星钥的数据，可有新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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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清辉在她旁边的溪石上坐下，望着流淌的溪水，道：“‘彼岸之锚’的星图坐标基本确定，但它指向的并非我们宇宙中的常规天体，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的、叠加在多维度空间交界处的‘相位点’。想要定位和抵达，需要特殊的‘导航’方法和巨大的能量。目前还在推算那个‘导航’算法，以及……能量来源。”

他顿了顿，看向宋知谧：“不过，今天倒是在一堆关于星族生态的记录里，找到一段有趣的描述，关于他们如何利用植物香气和特定的光线频率，来辅助治疗精神创伤和能量侵蚀。或许……可以让岐黄前辈参考一下，调整一下你药浴的配方或者静室的光线？”

宋知谧闻言莞尔：“你倒是有心。不过，此地阵法精妙，灵气充沛，加上岐黄前辈的医术，已是极好。不必再为我额外费心。”

“不算费心。”晏清辉目光落在她仍旧有些苍白的侧脸上，声音放缓，“你早些康复，我们才好一起研究下一步。我一个人对着那些天书般的数据，也头疼。”

这话说得坦然，却让宋知谧心中微微一暖。她知道，他是在告诉她，前路漫漫，他们依然是并肩的伙伴。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沉入山峦，暮色四合，竹林里升起淡淡的岚霭。溪水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回去吧，夜里风凉。”晏清辉起身。

“嗯。”宋知谧也应声站起。

两人并肩，沿着青石板铺就的小径，慢慢往回走。竹影婆娑，将他们并肩的身影拉长、交叠。远处药圃传来隐约的药香，混合着晚风送来的竹叶清气，沁人心脾。

没有惊天动地的波澜，只有这山间岁月静好的日常。疗伤的日子固然枯燥，但在这份平淡与安宁中，受损的身心正在一点点被修复，消耗的心力也在悄然恢复。而那些共同经历的生死与秘密，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沉淀为更深的信任与羁绊。

养伤的日子，也是积蓄力量、整理思绪、等待时机的日子。宋知谧知道，这样的平静不会永远持续。但当下的每一刻竹影，每一缕药香，每一次溪水潺潺，都是支撑她走向最终战场的、不可或缺的力量。而身边这个人，或许便是这漫长征途上，最让她心安的倚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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