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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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门里门外（第1页）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苏慧兰的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医用橡胶手套在病床护栏上擦出细碎的粉末。她看着那扇缓缓开启的门，看着门缝里渗进来的水渍在瓷砖地面上蜿蜒成奇怪的形状——像一条刚刚游过漫长水路的小鱼，尾鳍还带着年雨季的潮湿气息。

门完全打开了。走廊的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勾勒出一个瘦削到近乎嶙峋的少年轮廓。他浑身湿透，工装裤脚滴着水，在脚边积成小小的水洼。左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像是骨折后没得到妥善处理的旧伤。但真正让苏慧兰呼吸停滞的，是他怀里紧抱的那口小卤锅——锅底焊着的水表玻璃反射着七彩光晕，指针逆时针飞转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清晰可闻。

十六岁的李卫国站在o年的医院走廊上，睫毛挂着水珠，目光越过苏慧兰的肩膀，死死盯着病床上那个胸口缠满电极片的男人。他的嘴唇颤抖着，喉咙里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师……

这个字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某种禁锢。病床上，许大川原本已经拉成直线的心电图突然跳动出一个尖锐的波峰。心电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里，苏慧兰看到他的左手无名指又一次抽搐，这次更加明显，连带着整条左臂都开始轻微痉挛。

卫国？苏慧兰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飞一只蝴蝶。她向前迈了半步，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上的水渍，那些水珠突然活了过来，飞快地聚拢成细流，顺着她的鞋尖爬上裤腿，在布料纤维间游走成光的纹路——正是许大川胸口那种管网图的微缩版！

少年踉跄着迈进病房，怀里的卤锅突然出沸腾般的咕嘟声。锅盖被蒸汽顶得微微跳动，浓郁到近乎实质的卤香瞬间充满整个空间。这香气如有生命，缠绕着心电监护仪的导线向上攀爬，顺着电极片与皮肤的接触点钻入许大川的身体。他胸口已经黯淡的图腾突然回光返照般亮起，但这次不再是纯粹的金红，而是混杂着暗红钌水的奇异紫金色。

不行！苏慧兰突然意识到什么，一个箭步冲上前要拦。但已经晚了——李卫国将卤锅猛地倾斜，锅内沸腾的液体倾泻而下，却不是想象中的卤汤，而是一团半固态的、如同熔融玻璃般的紫金色物质！这团物质在空中变形拉伸，化作一条闪着金属光泽的细流，精准地灌入许大川微微张开的嘴唇。

病房里的灯光剧烈闪烁。所有电子设备同时出尖锐的啸叫，心电监护仪的屏幕炸开一片雪花，随后浮现出诡异的画面：深海中的东风巷门牌正在剧烈震动，那些机械触手如同被烫伤的蛇般痉挛退缩。门牌裂缝处，暗红晶体层层剥落，露出内部被包裹五十年的枯槁身影——那是o年的李卫国！老人干尸般的脸上突然浮现微笑，嘴唇开合间，病房里的心电监护仪喇叭竟然传出了他的声音，带着某种跨越时空的沙哑回响：

…师父…尝尝…新配方…

病床上，许大川的双眼猛然睁开！不是正常人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而是两团燃烧的紫金色火焰！他直挺挺地坐起来，胸口电极片被扯落，电线在空中划出蓝色的电火花。苏慧兰下意识后退撞上器械车，手术器械叮叮当当洒了一地。

大川？她试探着呼唤，手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镇静剂。

许大川缓缓转头，火焰渐渐熄灭，露出正常的瞳仁。但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在苏慧兰身上，而是越过她，看向她身后某个不存在的点：…钌水…卤魂…比例…三比七…声音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带着重浊的回音。

角落里，十六岁的李卫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而是一缕缕暗红烟雾。这些烟雾在空中扭结成细丝，另一端竟然连接着许大川的太阳穴！少年艰难地举起完好的右手，手背上那个管网图纹路正在溃散，化作无数光点飘向病床。

师父…他又咳出一团暗红烟雾，我撑不住…两个时空的…我…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变得半透明，像是老式电视机信号不良时的图像闪烁。怀里的卤锅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表玻璃炸裂，飞旋的指针嗖地射入天花板。更可怕的是，苏慧兰看到少年的左手指尖开始分解，化作无数细小的暗红晶体颗粒飘散在空气中！

时空排斥！她脑海中闪过这个术语。两个时代的李卫国不能共存，就像同极磁铁相互抗拒。而眼前这个从年穿越而来的少年，正在被o年的时空法则强行抹除！

病床上，许大川的眼神突然清明。他看到了正在消散的徒弟，看到了地上那口还在冒烟的卤锅，看到了苏慧兰白大褂上流动的水痕管网图。某种越语言的理解在他眼中闪过，他突然伸手抓住自己胸口已经变成紫金色的图腾，狠狠一扯——

嗤啦！

皮肤撕裂的声音令人牙酸，但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紫金液体。这些液体在空中扭曲变形，分成两股：一股金红，一股暗红。许大川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像是被抽走了半条命，但他咬紧牙关，将金红的那股推向少年，暗红的那股则按向自己的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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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不要！李卫国的惊呼被一阵剧烈的闪烁打断。他的身体在虚实之间快切换，已经能看到背后墙壁的花纹，这样你会——

闭嘴！许大川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往日的温度，尽管虚弱得像是风中的烛火，尝尝师父的…新配方…

金红液体包裹住少年正在晶体化的左手，如同熔岩包裹冰晶，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呲呲声。但痛苦的表象下，分解的趋势被硬生生止住了。李卫国的身影重新变得凝实，虽然左臂从指尖到肘部已经变成了半透明的暗红色晶体，但至少存在稳定了下来。

苏慧兰突然动了。她扯下颈间那条玻璃滴管项链——管内的金红液体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与许大川图腾相同的紫金色。她将滴管尖端刺入少年晶体化的左臂，另一头则扎进许大川扯开的胸口伤口。

慧兰你——

钌水卤魂比例三比七，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手指稳稳地推动滴管活塞，这是唯一能稳定时空悖论的方法。随着活塞推进，紫金液体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微型的桥梁，许大川的肤色肉眼可见地灰暗下去，而李卫国晶体化的左臂却渐渐恢复了血肉质感。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直升机螺旋桨的轰鸣。探照灯刺目的光束扫过病房窗户，照亮了三人诡异的状态。高音喇叭的警告声撕裂夜空：所有人员注意！医院已被列为污染区！重复，医院已被列为污染区！

苏慧兰的瞳孔骤然收缩。透过窗户，她看到医院广场上停满了印着时空管理局标志的黑色装甲车，穿防护服的特勤人员正在拉警戒线。更远处，城市上空悬浮着三艘巨大的飞艇，艇身下方垂挂着某种类似吸尘器的巨型装置，正在抽取空气中飘散的暗红晶体颗粒——那些从李卫国身上剥离的时空残渣！

他们来了。许大川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看向苏慧兰，眼神中有太多无法言说的情绪，带卫国走。从b层病理科冷库后面的货运通道。

那你——

我得留下来当诱饵。他试图挤出一个笑容，却因为疼痛变成了龇牙咧嘴的表情，时空管理局要的是卤魂载体，我体内现在有双重时空印记，他们舍不得炸。

李卫国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不行！师父你不知道，张主任他——

我知道。许大川打断他，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这个动作让两人之间的紫金桥梁微微震颤，我知道他把你儿子的意识上传到了噬时兽主脑。我知道他想要永恒的老汤。他的目光转向窗外，最前面的特勤已经突破大厅防线，所以你们更要走。去找周书记的孙子，他在疾控中心有权限启动——

病房门被猛地踹开。三个穿防护服的特勤冲进来，枪口闪烁着诡异的蓝光。许大川突然暴起，一把扯断身上的所有管线，紫金液体从胸口伤口喷涌而出，在空中凝结成一面盾牌形状。蓝光子弹击中盾牌的瞬间，整个病房被刺目的紫光充满。

苏慧兰感到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腕。是李卫国！少年的手劲大得惊人，晶体化的左臂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他拖着她冲向卫生间，在最后一个特勤举枪瞄准的瞬间，用身体挡在了前面——

子弹击中晶体左臂的闷响让苏慧兰胃部抽搐。但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没有生。子弹像是打进了某种粘稠的液体，在晶体内部缓慢前进，最终停滞在肘关节位置，周围辐射出蛛网般的裂纹。

李卫国一脚踹开卫生间通风口的栅栏，不由分说地把苏慧兰往上推。她挣扎着回头，透过逐渐消散的紫光，看到许大川被按倒在地，一个特勤正将某种注射器刺入他的颈部。更让她血液冻结的是病房门口那个缓缓走进来的身影——虽然穿着最高级别的防护服，但那个习惯性歪头的站姿，那种右手总是不自觉摩挲左腕手表的动作，毫无疑问是……

张主任。她无声地念出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通风管道里，李卫国晶体化的左臂突然出微弱的脉冲光。少年脸色一变，猛地将苏慧兰往前一推：快走！他们在扫描生命体征！

可是许大川——

师父的计划才刚开始！少年的声音里突然透出某种不属于十六岁心智的沧桑。他晶体化的左臂内部，那颗停滞的子弹周围，暗红物质正在重新排列组合，渐渐形成一行微缩的文字：

卤火焚天时旧锅换新汤

苏慧兰突然明白了什么。她最后看了一眼通风口下方——那里，许大川正被铐上特制的手铐，但在所有人都没注意的瞬间，他对着通风口的方向眨了眨眼，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见的弧度。

管道深处，暗红晶体组成的文字突然爆出耀眼的光芒，为两人照亮了蜿蜒曲折的逃生之路。而在光芒照不到的尽头，某种庞大而古老的意志正在苏醒，像是卤锅底部将熄的炭火，突然被泼上了一瓢滚烫的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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