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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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人族人口破百（第1页）

打谷场的火把燃到第三拨时，火星在夜风里窜得老高，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泛着橙红的光。石夯抱着最后一袋麦粒倒进粮仓，转身时脚边踢到个硬物——是块磨得亮的铁牌，上面用錾子刻着“第九十九”，边缘被摩挲得光滑温润。这是部落给新成员做的身份牌，用打造铁器剩下的边角料锻的，沉甸甸挂在脖子上，像块贴身的护身符。

“小羽哥！”石夯举着铁牌冲过来，火把的光在他脸上跳得厉害，映得他眼里的兴奋像要溢出来，“你看！这是刚给山那边迁来的老猎户做的，咱部落这就九十九个人了！”

韩小羽正帮阿秀把晒好的麦种装进陶罐，指尖沾着细碎的麦糠，闻言回头时，那点糠末恰好落在铁牌上。他捏起铁牌端详，刻痕里还嵌着没清干净的铁屑，透着新鲜的金属味。心里忽然漾起一阵微妙的感觉——从最初跟着师父来到这片荒地，手里攥着块生锈的铁犁头，到现在看着编号快要破百的铁牌，像看着棵慢慢扎根抽枝的树，每多一个编号，就多一片舒展的叶子。

“还差一个。”他笑着把铁牌挂回石夯脖子上，指尖碰到石夯汗津津的脖颈，对方像被烫似的缩了下，惹得周围人一阵笑。韩小羽自己也没想到，当初只是想找个地方安稳打铁，竟不知不觉成了这群人的主心骨。

话音刚落，粮仓外忽然传来马蹄声，哒哒的节奏在石板路上敲得急促，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尖上。守在寨门的汉子扬声问：“谁？”

“是我，月牙部落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风雨里泡过的疲惫，“带了婆娘孩子来投奔！”

韩小羽和众人往门口走，火把的光扫过去时，他看清了来人——个瘦高的汉子牵着马，粗布衣裳撕了道大口子，露着结痂的胳膊，马背上坐着个裹着厚布的妇人，怀里搂着个缩成一团的孩童。汉子脸上有道新疤，从眉骨划到下颌，见了韩小羽，突然“咚”地单膝跪地，怀里紧紧攥着个东西举过头顶——是个巴掌大的铁犁模型，边角磨得亮，韩小羽一眼就认出来，是去年给邻部送铁器时，顺手给孩子打的玩意儿。

“小羽哥，求收留！”汉子声音颤，膝盖在石板上磕出轻响，“部落遭了山洪，就剩我们一家三口了，听说你们这儿有铁犁，有粮仓，能活命……”他说着，怀里的孩子突然探出头，眼睛亮得像沾了露水的星子，小手攥着半块干硬的麦饼，饼渣沾在嘴角，怯生生地往妇人怀里缩了缩。

韩小羽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下。想起自己刚到这片荒地时，也是这样揣着半块麦饼，眼里只有“活下去”三个字。他赶紧上前扶汉子起来，指尖触到对方胳膊上的冻疮，又硬又糙，像冻裂的土地。“起来说，别跪着。”

妇人在马上直起身，怀里的孩子又往她怀里缩了缩，妇人赶紧拍着孩子后背安抚，抬头看向韩小羽时，眼里满是恳求。“我们……我们会种地，我还会纺线。”她声音细弱，却带着股撑着劲的韧气，“不会白吃粮的。”

韩小羽忽然笑了。他从怀里掏出块铁牌，是老石匠下午刚打好的，边缘还没来得及磨，上面的“一百”两个字刻得深，透着股憨直的喜庆。这牌子他揣了一下午，总觉得像块烫手的炭——既盼着人数凑齐，又怕这数字背后藏着更多风雨。此刻捏在手里，倒觉得踏实了。

“欢迎加入。”他把铁牌轻轻挂在孩子脖子上，冰凉的铁牌贴着孩子温热的脖颈，孩子“呀”了一声，却没躲，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睫毛上还沾着点麦饼渣。韩小羽忍不住抬手，想帮他擦掉，手到半空又停住——怕吓着孩子。心里掠过一丝柔软，原来看着一个新生命接纳属于这里的印记，是这么清润的感觉。

“一百啦！咱人族部落破百啦！”石夯突然嗷嗷喊起来，拽着旁边的石头往粮仓跑，“快！把那桶庆功酒开封！去年埋的，就等今天了！”他跑起来时，脖子上的“九十九”铁牌撞得叮当作响，像串移动的风铃。

火把突然被举得更高，连成片晃动的火海，照亮了每个人的脸。老石匠摸着新刻的铁牌笑，缺了牙的嘴漏着风：“好啊……好啊……”他手里还攥着錾子，刚才刻到“九十九”时，特意留了最后一笔，就等着这第一百个名字。韩小羽看着他眼里的光，想起第一次见老石匠，对方还骂他“毛头小子懂个屁打铁”，现在却总把“小羽说的对”挂在嘴边。心里那点对“领头”的生涩感，悄悄淡了些。

阿秀往妇人手里塞着热麦饼，指尖被烫得缩了缩，妇人却攥住她的手，把暖意一点点捂回去。“我叫春娘，这是我男人大柱，孩子叫小石头。”妇人红着眼圈介绍，怀里的小石头已经啃起了麦饼，含糊地说：“谢……谢谢哥哥。”

韩小羽应了声，看着小石头举着“一百”号铁牌，在火把下转着圈跑，铁牌晃出细碎的光。忽然觉得，这编号哪是冰冷的数字，分明是串起来的脚印——从第一个人踩下的深坑，到第一百个轻盈的浅痕，都带着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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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喝酒！”石夯抱着酒坛冲过来，酒液晃出琥珀色的光，溅在石板上冒着泡。他给韩小羽递过碗，自己先灌了一大口，抹着嘴笑：“小羽哥，你说咱接下来干啥？要不要修个更大的铁匠铺？”

韩小羽接过酒碗，和他的碗轻轻碰了下，清脆的撞击声里，酒辣混着麦香烧过喉咙。他看着远处，火把的光把人群的影子拉得老长，有人在搭新的草棚，有人在给马匹添草料，春娘正和几个妇人说笑着纺线的事，大柱帮着石夯搬酒坛，小石头举着铁牌追石夯的影子跑。

心里忽然敞亮得很——所谓兴旺，哪是冰冷的数字能算清的。是铁牌相撞的脆响，是麦饼传递的温度，是陌生人变成家人时，眼里亮起的、一模一样的光。他仰头饮尽碗中酒，对石夯说：“先修个铁皮顶的粮仓，再打二十把铁犁。明年开春，咱得让每个人的粮袋都装得满满的。”

阿秀在旁边笑，眼里的光比火把还亮：“再建个学堂吧，让小石头他们能认字。”

“好啊。”韩小羽点头，看着火把光里晃动的人影，忽然觉得，这刚破百的家，会在铁器敲打的声响里，在春种秋收的轮回里，慢慢变得热闹，变得厚实，长出比任何时候都蓬勃的模样。夜风卷着酒香和麦香扑过来，带着让人踏实的暖意，他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一”号铁牌，上面的刻痕已经被磨得光滑，像块长在身上的印记。

远处，小石头举着“一百”号铁牌，追着石夯的影子喊：“等等我！我也是部落的人啦！”喊声在夜空中荡开，惊起几只栖息的夜鸟，翅膀扫过火把光，留下一闪而过的黑影。

韩小羽靠在粮仓门框上，看着这一切，嘴角的笑意慢慢漾开。原来所谓归属感，不是找到个能躲雨的地方，是看着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笑声越来越密，连风里都飘着日子越过越扎实的味道。他想起刚来时，自己攥着铁犁头的手还在抖，而现在，握着酒碗的手稳得很，心里也稳得很。

“来，再喝一碗！”石夯又递过酒坛，“庆祝咱破百！”

韩小羽接过酒坛，往碗里倒酒时，酒液在火把下晃出细碎的光，像揉碎的星星。他想，这第一百个名字，不是结束，是刚开始呢。往后的日子，会有第一百零一个，第一百零二个……每个名字背后，都该有块沉甸甸的铁牌，都该有碗热乎的麦粥，都该有个能安心做梦的夜晚。

火把燃得正旺，把打谷场照得像片温暖的海，每个人的影子在地上交叠、晃动，像幅慢慢铺展的画。韩小羽喝着酒，听着周围的笑闹声、说笑声，心里那点对“领头”的生涩感彻底散了。原来领着一群人往前走，不是扛着沉重的担子，是跟着大家的脚印，一起把路踩得更宽、更平而已。

“明年，”他扬声对众人说，“咱修条石路，直通山外！”

“好！”回应声浪差点掀翻夜空。韩小羽看着大家眼里的光，忽然觉得，这杯酒，该敬每块铁牌背后的故事，敬那些从陌生走到熟悉的脚印，敬这刚破百的家——往后的日子，只会更热闹，更扎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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