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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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新府春深燕衔泥（第2页）

赵重山闻声转头，看到她，眼神更柔和了几分，肩扛着儿子走到她面前：“不碍事，我稳着呢。”他上下打量姜芷，见她气色红润，衣着舒适，眼中露出满意，又补充道，“湖边风大，你该多披件衣裳。”

“不冷，太阳好着呢。”姜芷抬手，很自然地替他拂去肩甲上一点看不见的灰尘，“今日回来得早，营里无事？”

“嗯，诸事顺遂。铁壁营新补的兵员已初步编练，明日可开始合操。”赵重山言简意赅，但眉宇间一丝不易察觉的舒展，显示他对进展颇为满意。他顿了顿，看着姜芷，“府里可都安顿好了？若有短缺，或下人不顺手，直说便是，不必委屈自己。”

“都好了。内务府派来的人手还算得力，苏嬷嬷和青禾也帮衬着，各处都已就绪。你且安心。”姜芷温声道，又问，“可用过饭了？厨房里煨着山药羊肉汤，最是温补，还有新蒸的荠菜猪肉馅包子，岳哥儿晚膳时用了两个，直说香。”

听到吃的，骑在父亲肩头的岳哥儿立刻附和：“香！爹爹吃！”

赵重山眼里染上笑意：“好，那就劳烦夫人，让人摆饭吧。我与岳哥儿都饿了。”说着，他扛着儿子，稳稳当当地朝正院走去，边走边低声问儿子今日都做了些什么。

晚膳摆在内院正房旁边的暖阁里。地龙烧得暖和，窗户开了半扇透气。饭菜不算奢侈，但样样精致可口：浓白香醇的山药羊肉汤，皮薄馅大的荠菜包子，一碟清爽的凉拌香椿芽，一碟胭脂鹅脯，一碟金黄色的炒鸡蛋，并一小钵碧粳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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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重山吃得很快，但仪态并不粗鲁。岳哥儿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自己拿着小勺子，努力地舀汤吃饭，虽然吃得脸上、桌上都是，但姜芷并不苛责，只让丫鬟在一旁帮着擦拭，鼓励他自己动手。

“曹先生后日到。”姜芷给赵重山盛了碗汤，提起话头。

“嗯，知道了。竹意斋可还妥当？”

“苏嬷嬷去看过，说是极好，清静雅致。束修也按你吩咐的，加了三成，另备了四色表礼。”

赵重山点头：“曹先生是实诚人，莫要怠慢。岳哥儿开蒙是大事，规矩要立，但也不必逼得太紧，循序渐进即可。”

“我晓得。”姜芷看着正努力和一块鹅脯“搏斗”的儿子，眼中满是温柔，“只盼他平安喜乐，明理知义。”

“有你我看着，错不了。”赵重山语气笃定。他吃完最后一口饭，放下筷子，看向姜芷，似乎想说什么，又看了眼兴奋地挥舞着勺子的儿子，暂时按下了话头。

饭毕，丫鬟们撤下碗碟，送上清茶。岳哥儿到底年纪小，玩闹了一下午，又吃饱了饭，开始揉眼睛，打起小哈欠。

沈青禾和夏荷上前，要带他去洗漱安歇。岳哥儿却扭着身子，朝赵重山伸出小手，含糊地嘟囔：“爹爹……讲故事……”

赵重山放下茶盏，起身走过去，从沈青禾手里接过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的儿子。小小的身子一落入父亲坚实温暖的怀抱，立刻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脸蛋贴在赵重山颈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好，讲故事。”赵重山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温柔，他抱着儿子，在暖阁里慢慢踱步，开始讲一个极其简短的、关于边关星空的故事。没有厮杀，没有流血，只有广袤的草原，璀璨的星河，和守卫疆土的将士们篝火旁的歌声。

他的声音平稳而富有磁性，岳哥儿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终于彻底合上，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小嘴微微张着，睡得香甜。

姜芷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充盈着难以言喻的平静与幸福。这就是她的家，她的全部。

赵重山直到儿子睡沉了，才小心翼翼地将他交给沈青禾，示意她们带下去安歇。

暖阁里只剩下夫妻二人。烛火噼啪，映着两人相对而坐的身影。

“今日朝会上，”赵重山缓缓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陛下问及北疆防务。鞑靼今冬雪灾严重，牛羊冻死无数，开春后恐有异动。兵部已在筹措粮草，加强戒备。”

姜芷心头一紧，抬眼看他：“又要起战事？”

“未必是大战，但小规模的摩擦劫掠，恐难避免。”赵重山目光沉静，“陛下有意让铁壁营今秋赴北疆轮戍，实地操练，以备不虞。”

姜芷沉默片刻。铁壁营是赵重山的心血，赴北疆是锤炼，也是机遇，更是危险。但这是他职责所在，她无法阻拦，只能支持。

“何时动身？去多久？”

“最早也要入秋。时日未定，约莫需半年至一年。”赵重山看着她，目光深邃，“我若离京，府中一切，便要辛苦你独力支撑。京城不比镇上，各方势力盘根错节，耳目众多。你与岳哥儿，务必要多加小心。”

“我明白。”姜芷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丝骤然升起的忧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家中你无需挂心，我能料理。岳哥儿我会看好。你在外，更要万事谨慎，保重自身。”她顿了顿，声音更轻，“我和岳哥儿，在家里等你平安回来。”

赵重山伸出手，越过桌面，握住她微凉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带着常年握刀磨砺出的厚茧，却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放心。”他只说了两个字，却重逾千斤。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赵重山问起“归云小筑”和“锦年衣坊”的筹备。姜芷一一答了。“小筑”在京中名气渐起，预订已排到半月后；“衣坊”选址已定，正在装潢，绣娘、布料渠道也在洽谈中。她语气平和，条理清晰，显见已将诸事理顺。

赵重山静静听着，眼中赞赏之色愈浓。他的妻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破旧灶房里，为了一口锅愁的小厨娘。她像一株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无论在何种土壤，都能扎根生长，开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绚烂花园。而他能做的，就是为她撑起一片天，让她自由舒展。

夜深了，烛火摇曳。

两人洗漱歇下。床帐内，赵重山习惯性地将姜芷揽入怀中。她的后背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

“今日岳哥儿问，什么时候能学骑马。”姜芷在黑暗中轻声道。

“嗯，我应了他，等他再大些。”

“这孩子，性子有些像你，静不下来，对什么都好奇，胆子也大。”姜芷语气里含着笑，也有一丝淡淡的忧，“我只盼他平安长大，不必经历太多风雨。”

赵重山的手臂收紧了些，下巴抵着她的顶，沉默片刻，方道：“风雨未必是坏事。男儿生于世间，总要见识天地广阔，承担应有之责。我会教他本事，让他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想保护的人。但，”他话锋一转，声音低沉而肯定，“只要我在，定会为你们遮风挡雨。”

姜芷鼻尖微酸，更紧地靠向他。“嗯。”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春雨，轻柔地敲打着窗棂。远处隐约传来更鼓声。

在这座崭新的、象征着荣耀与地位的侯府深宅里，在这春寒犹存的夜晚，两人相拥而眠。没有太多言语，但彼此的心跳与体温，便是最好的慰藉与承诺。

新巢已筑，燕子衔泥。

前路或许仍有风雨，但此心已定，此情已安。

家在哪里，根就在哪里。

而他们，将一起守护这个家，直到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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