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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还在金砖上渗开,那朵暗红尚未凝固,慕清绾已转身步入内殿。谢明昭未松手,一路随她穿廊过阁,寒梅暗卫无声散入暗处。她没回寝宫,也没去御前司,而是径直进了东暖阁旁的旧书房——这里曾是先帝批阅密折之所,如今尘封已久,唯有案头一盏铜灯常燃不熄。
她从袖中取出一朵风干的花。
花瓣暗红如凝血,边缘卷曲黑,透出一股陈年药气。这是血莲,南疆瘴地独有之物,寻常医馆不得见,更不入《太医院方》。可它却出现在姐姐慕清沅病重时的药渣里,被秋棠偷偷收在一角陶罐中,直至火场之后才辗转送到她手中。
“三年了。”她低声说,不是对谁讲,只是让这句话落进空气里。
指尖抚过花瓣,记忆翻涌。那时姐姐咳得厉害,夜里总醒,说是梦里有人喂她喝药。府中药童换了一批又一批,账目混乱,只道是补身汤剂。直到死后清理遗物,才现几张贴身药方上,赫然写着“赤髓藤”三字——此药禁列于南疆蛊毒名录,用者需经玄水阁特许。
她将血莲置于案上,又抽出一只檀木匣,里面压着半页泛黄纸片。那是相府旧档残页,墨迹斑驳,但“每月十五,西华门角房交接”一行字仍清晰可辨。编号为“庚戌-柒陆”的银票夹在其中,与今早从南疆商人身上搜出的票据,号码完全一致。
门被推开。
两名暗卫押着一人进来。那人粗布短打,脚穿藤编履,腰间锦囊绣金线莲花纹,满脸风霜,眼神躲闪。他一进门便跪下,却不肯抬头。
“你说你是药材贩子?”慕清绾问,声音不高,却压住了烛火跳动的噼啪声。
“是……小人常年往来南疆与京城,卖些山参、茯苓……”
话未说完,她袖中凤冠碎片忽地一烫。
她不动声色,起身整理茶具,绕至其身后,借倒水之势,指尖轻轻擦过那锦囊边缘。热感骤然加剧,几乎灼肤。她心中已定,却仍缓声道:“你可知这锦囊上的莲花,是玄水阁信纹之一?”
商人肩膀微颤,摇头:“小人只知花样好看,是镇上绣娘所做……”
她冷笑,转回案前坐下:“那你可认得这个?”
挥手示意,暗卫打开锦囊,从中取出一块青铜残片——半枚令牌,断裂处锈迹斑驳,正面刻残月纹,背面隐现水波图腾。正是玄水阁信物无疑。
商人脸色瞬间惨白。
“这东西,不该出现在你身上。”她说,“除非你替人送的东西,从来不只是药材。”
男人咬唇不语,额头沁出冷汗。
她不再逼问,只将血莲标本推到他眼前:“你可识得此花?”
他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后退半寸。
“血莲……产于南疆毒沼,炼蛊者取其根髓,混入安神汤中,使人日渐昏沉,记忆错乱。”她一字一句,“我姐姐临终前,每日所服‘养心丸’,便是以此为主料。”
“不……我不知道!”商人终于开口,声音抖,“我只是按人吩咐办事!三年前开始,每月十五,把药箱送到西华门角房,交给一个穿青底云纹袍的人!没见过脸!每次都有银票结账,编号固定,从不拖欠!”
“谁雇你?”
“镇国公府的管事亲自接洽!说是朝廷采办药材,走私账避税!”
“那你可知,那些药去了哪里?”
“最后一次……去年冬,他们要我加量三倍,还送来一只黑瓷瓶,说里面是‘主药’,必须亲手交出,不得开封!”
慕清绾眼神一凛。
黑瓷瓶——长公主炼制母蛊时所用器皿,曾在冷宫密道中现碎片。
她正欲再问,门外脚步声沉稳而至。
谢明昭走了进来。
他没穿冕服,只着玄色常袍,袖口暗绣金线,此刻在烛光下泛出幽微光泽。目光落向案上那半枚残月令牌时,袖口金线忽然微微震颤,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
他走到她身边,未语,只看了一眼商人。
那人顿时伏地颤抖,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完整一句。
“这令牌,”谢明昭终于开口,声音低而冷,“是初代阁主所铸,仅限核心执事佩带。断口呈斜刃切割,应是当年兵变时被强行掰裂。”
慕清绾点头:“说明持另一半者,极可能是玄水阁残部,或……当年参与政变的内应。”
“镇国公府。”他接道。
“不止。”她盯着商人,“他说每次交接都在西华门角房——那是宫外最后一道查验关卡,若非内部有人放行,绝不可能长期秘密运药入京。”
谢明昭沉默片刻,抬手轻抚袖口金线,那纹路竟与令牌残边的水波图腾隐隐对应,如同双生刻痕。
“长公主死了。”他说,“但她布的局,未必止于生死。”
慕清绾拿起令牌,指尖顺着断裂处滑过。凤冠碎片再度热,不是警告,而是共鸣——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遥远之处回应着它。
“这半块令牌,不是终点。”她低声道,“它是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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