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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晓路道了谢,顺着指向望去。那院子位置有些偏僻,院门紧闭着,门口那棵枣树的叶子也蔫蔫的,没什么生气。
“不过啊,小伙子,”老汉又补充道,声音压低了,“别去了,家里没人了。”
“没人了?”朱晓路心头一紧。
“小杉和他哥大山……都没了。”旁边一个老太太接口,声音带着唏嘘,“多好的俩后生啊,说没就没了……他娘,哭得背过气好几回,眼睛都快瞎了。前儿个,被她闺女接去城里了,说是……说是换个地方养养精神头。”老太太摇着头,用衣角擦了擦眼角。
高小杉兄弟的死讯得到确认,朱晓路的心沉得更深。他试图抓住这条线:“那……您知道他们兄弟俩是得了什么急病吗?听说……跟猪有关系?”
“猪?”老汉猛地提高了音量,像是被这个字烫着了,“啥猪不猪的!咱村可没闹猪瘟!别瞎说!”他像是急于撇清什么,脸色涨红,蒲扇摇得呼呼作响。
“就是就是,”另一个老头帮腔,眼神躲闪,“小杉他们是命不好,得的是急症!医生都说了,是……是啥出血热!”
“出血热?”朱晓路皱起眉,这与他了解的信息相去甚远。
“对!就是出血热!老鼠咬的!”老汉斩钉截铁,当初高小杉死时,医生曾怀疑是出血热,这也是高小杉他娘后来传出来的消息,邻居们更想相信这个说法,而不是跟猪有关,毕竟这个村里大部分家里都养着猪,“跟猪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挥着蒲扇,像是在驱赶某种不祥之物,也像是在驱赶朱晓路这个带来不祥问题的外人。
其他老人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强调着“出血热”、“老鼠”、“跟猪没关系”,声音里透着一种刻意的、欲盖弥彰的慌乱。
他们的眼神不再看朱晓路,而是飘向别处,或者盯着地面。李家村那种冰冷的拒绝,在这里以一种更焦灼、更恐惧的方式重演了。
朱晓路感到一阵无力。真相被一层层裹上“出血热”的包装纸,村民们在恐惧和某种无形的压力下,成了沉默的帮凶。他正想再尝试着旁敲侧击,打听村里是否还有其他类似情况。
就在这时,一阵凄厉尖锐的咩叫声,像刀子一样划破了村子诡异的宁静!
声音来自槐树斜对面一户人家——高少达的院子。
“咋了?羊又咋了?”槐树下的一个老头猛地站起来,脸色发白。
“快去看看!”缺门牙的老汉也顾不上朱晓路了,跟着人群就朝高少达家涌去。
朱晓路立刻跟上。
高少达家的羊圈在院子一角,此时围满了闻声赶来的村民。
圈里,一只半大的山羊侧躺在干草堆上,四条腿像被无形的线扯着,剧烈地抽搐蹬踹,羊眼圆睁,翻着不正常的眼白,嘴角溢出带着泡沫的白沫。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拉风箱般的粗重喘息,每一次吸气都显得异常艰难。
“早上喂食还好好的,咋突然就这样了?”高少达的老婆带着哭腔,六神无主地站在圈外。
“这……这模样……”一个中年妇女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发颤,“看着咋那么眼熟?前些日子,小杉家那猪……”
“胡说八道!”高少达猛地打断她,脸色铁青,“我家的羊吃的是干净草料!跟猪有啥关系!别瞎咧咧!”
但“猪”这个字眼,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人群中激起了恐慌的涟漪。村民们互相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窃窃私语声像潮水般蔓延开来。
“是啊,你看那抽抽的样子……”
“还有那喘的……跟小杉家猪死前……”
“嘴角那沫子……”
“别是……也染上那东西了吧?”
“老天爷,这玩意儿还能传给羊?”
“那会不会……”
恐慌像无形的瘟疫,在羊圈周围迅速弥漫。有人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捂住了口鼻。
高少达急得满头大汗,想冲进圈里看看羊,却又被那羊痛苦抽搐的样子和周围人恐惧的眼神钉在原地,进退两难。
朱晓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混乱中的信息。他挤到前面,掏出录音笔,但谨慎地没有对准任何人,只是放在口袋边缘,按下录音键。
他对着高少达,尽量用平稳的语气问:“大叔,您这羊发病前有什么异常吗?有没有接触过什么特别的……”
话没问完,一阵熟悉的、由远及近的引擎轰鸣声,像冰冷的毒蛇,猝然钻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朱晓路猛地转头!只见村口那条通往李家村的土路上,尘土飞扬,那辆半旧的黑色摩托车正疾驰而来!骑车人依旧戴着那个深色的全覆式头盔,看不清面目,深色夹克在风中鼓荡。
摩托车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压迫性的目的感,朝着聚集的人群驶来。
引擎的噪音像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刚才还沸反盈天的议论声、羊的哀鸣声、高少达老婆的啜泣声……所有的声音,在摩托车驶近的刹那,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消失!
村民们脸上的惊恐瞬间被另一种更深沉、更晦暗的恐惧取代。他们像被施了
定身法,僵在原地,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那辆缓缓停在不远处的摩托,又飞快地、惊慌失措地彼此交换眼神。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放轻了。
高少达老婆的哭声硬生生憋了回去,变成压抑的抽噎。那只羊依旧在抽搐,却仿佛被这死寂笼罩,连惨叫声都微弱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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